“好。”杨清一爽快地点点头，“确实是不早了，我派一辆马车送你回去。”
柳隐也没有假客气地拒绝，笑着点点头，然后跟两个孩子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焕儿、焰儿，你们两个送柳姐姐到门口吧。”段如是忽然对两个小孩子说道，“难得见一次。”
两个小孩子愣了一下，朱慈焕先点了点头，牵住朱慈焰的小手，就走到柳隐身边，奶声道：“柳姐姐，我和焰儿送你出承乾宫吧。”
柳隐回头看了段如是和杨清一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啊，那就你们这两个小家伙送我走吧。”说罢，她又朝着两人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行三人，倒也显得和谐。
杨清一看着柳隐的背影，似乎因为不舍，心微微沉了沉。她轻吐了一口浊气，然后装作轻松地看着段如是，问道：“行啦，现在柳隐走了，你究竟要跟我说什么？”
今天的段如是很奇怪，他一向都是自在的人，今日却显得有些拘束，话也很少。再加上刚才很明显地要把两个孩子支走，就是为了单独和她说话。
“我觉得你很奇怪，你和柳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杨清一将心中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本来我是想给你们两个一个惊喜。因为之前你跟我说，你二年时来京城，就已经跟柳隐告别过。……这么久不见，你们两个惊喜的意思似乎却不太多。”
反而气氛尴尬的很。
段如是笑了笑，率先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一块藕粉糕，放进了嘴里。“味道不错，很清新，甜而不腻。是你的手艺？”
杨清一也坐了下来，并没有回答，却依然看着他。
“……好吧，我和柳隐之间确实是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你。”段如是顿了顿，“我没有告诉你，当初为什么她又选择了回到青楼的真正原因。”
杨清一没有问，只是静静聆听着。
“其实柳隐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各方面都是。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撇去出身不看，她的样貌、才华、性格，哪一样不比住在深闺里的大家小姐要强？更何况，她卖艺不卖身，常常穿着儒装，扮作男人，和那些读书人谈诗作对，喝酒唱歌更是不在话下。”
“她这样的人，只有别人追求她的份。又或者说，她看上的人，从来都是喜欢她的。”段如是叹了一口气，“她刚才和你说那么多感情心理，你觉得为什么？”
杨清一愣了一下，道：“你是说她和钱谦益差的岁数？她心中父爱的缺失？”
段如是沉默了一瞬，然后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落寞。“我们认识她的时候，那一年她才八岁，她是你救回来的，那段时间她一直都是比较亲你的。只是很快，你就离开了，回到了京城。你刚走的那段时间，其实最难过的是她。”
杨清一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
柳隐当初竟然这么想念她吗？想想也是，若是按照她的说法，其实她在她身上，可能找到了一些年长女性的关怀。虽然她年纪小了些，但是心智却是成熟的。
“以前在府里，她要么找你弹琴聊天，要么就是和杨煦拌嘴。可是你却和杨煦几乎是同一时间离开的，那时候她的世界便也一下子空了。”
杨清一忽然心里有些难过。
因为她知道，其实段如是并没有把其他的也说出来。她记得，那个时候柳隐除了喜欢找她和杨煦玩，也十分喜欢段尧。
只是……
所有能和她玩的人，在同一时间段，几乎都不在了。
关心她的人，全部消失了。
“……正好我那个时候也是寡欢，所以我们也经常在一起借酒消愁。”说到这里，段如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是你知道的，那时候她才八九岁，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看，或者说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些子嘉的影子。我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心思……”
杨清一却立刻大吃了一惊，觉得整个大脑都有些麻。“……你的意思是……她刚刚说的那些，其实是说给你听的？”
“……其实父爱的感觉很懵懂，不过就是那种强烈的安全感。而这种感觉的获得，在极其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更容易获得。”
段如是的眼神微微有些闪躲，可是又充满了无奈。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但是杨清一却已经感觉出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那段时间是柳隐最难过的时候，却偏偏有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男人与她朝夕相处，安慰她……
杨清一忽然想着，如果她是柳隐，也会喜欢上段如是这样的人吧。“那你们……是……”
“没有。”他否认的很快，“我说了，那年她只有八岁，一直到二年，我们也差不多就相处了两年多的时光。……你觉得……你觉得一个十岁大的女孩子，我能产生什么悸动的感觉？是她把自己的感情，弄错了。”
段如是闭上了眼睛，刚刚柳隐说的那些话却又字字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很明显，今日她见到他，还是心有不甘。
可是这种不甘又能说明什么呢？不过就是一种得不到的失落在作祟欲望而已。她那么一个优秀的人，在他这里碰了钉子，也一定是不开心的吧。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是她主动说的？”
“是的，她是个大胆的人。我当时是完全的意外。”段如是苦笑道，“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她要叫‘柳如是’？”
杨清一喃喃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还真是一个自信的姑娘啊。”
“可是怎么说，她也要成婚了。我想此刻，她的心里应该也是真的只有钱谦益了吧？否则按照她的性子，我不觉得她会嫁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杨清一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我也相信，刚刚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爱一个人的温柔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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