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丘养浩便身着青袍、手持笏板,跟着内侍穿过层层宫阙。路被宫里的火者打扫过,映着檐角的微光,他步履轻缓,敛袖垂手,心头虽有几分急切,却更多是沉稳。前天本是例行递疏,未料竟得皇帝召见,这份殊荣与期许,容不得半分轻忽。
被领进乾清宫内,内侍轻声通报后,便引着他入暖阁。刚迈过门槛,便见朱厚照已端坐御案前,穿着一件赭黄常服,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烦闷,反倒带着几分期待。案上那封 “陈蓟辽边务十事疏” 被朱笔圈点得密密麻麻,显然是彻夜细阅过的。
丘养浩连忙躬身行礼,声音朗朗:“臣丘养浩,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赐座。” 朱厚照抬手虚扶,语气比往日温和了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却更多是赏识,“昨日读了你的疏奏,句句切中时弊朕甚是欣慰。你且说说,那‘募住壮士补原额’一条,为何说清勾族丁无益?”,
丘养浩谢座后,坐得端端正正,目光沉稳:“陛下明鉴。蓟辽边地苦寒,军士逃故者多,若强行清勾族丁,一则族丁多为平民,不习兵事,强征入伍只会心生怨怼,难以尽心戍边;二则清勾之举牵连甚广,徒增地方繁扰,反而动摇民心。不如募边地土着壮士,他们熟悉地形、耐得风寒,又有家眷牵绊,招募入伍后,既能补关营之缺,又能安心戍守,比清勾族丁更具实效。”
朱厚照点点头,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奏疏:“你说得在理。宣府初战,便多亏了本地将官李彬等人熟悉地形,才得以小胜。那火器一条,你说用巡按御史罚锾铸器,山海关税钱督办火药,这罚锾之银,会不会惹来非议?”
“陛下放心。” 丘养浩从容答道,“臣闻陛下解内帑银铸造火器,陛下心系军务,臣等钦佩,只是仍是太慢。且巡按、巡关御史的罚锾,本是惩治贪官污吏、违规官员所得,取之于官,用之于边,合情合理;山海关税钱,原是国库收入,专款专用督办火药,既不加重百姓负担,又能补足火器之缺,一举两得。且臣已思虑过,可令户部、兵部会同监管,账目公开,自然不会惹来非议。”
朱厚照闻言,脸上笑意渐浓,又问道:“那保甲法团结边民一条,你说‘训武销奸两得之’,具体该如何推行?边民散居,恐难约束。”
丘养浩略一沉吟,便答道:“边民虽散居,却多有宗族牵连。臣建议,以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推宗族中德高望重、众所信服者为保长、甲长,负责团结训练。有司每月两度亲临查验,训练得力者,量加赏银;若有不服约束、勾结外虏者,四邻不告则连坐。如此一来,边民既是民,亦是兵,平日耕作,战时守城,既能防备虏众劫掠,又能肃清内奸,实为长久之计。”
他话音刚落,朱厚照便抚掌赞道:“好!想得周全!你这十事疏,条条都落到了实处,没有半句虚言。蓟辽与宣府唇齿相依,宣府初胜,后续城防、粮草、火器诸事,正需这般条理分明的章程。” 说着,他拈起朱笔,在奏疏上批下 “准奏” 二字,语气愈发恳切,“丘养浩,你有如此才识,只做个监察御史,倒是屈才了。朕想让你入幕僚室,你可愿意?”
丘养浩闻言,猛地起身躬身,神色激动,额角沁出一层细汗:“臣何德何能,蒙陛下如此器重!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陛下圣恩” 他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铿锵,眼底满是感激与决绝。
这军机房虽无品级,但是毕竟处在皇帝和内阁之间,谁都知道,皇帝设立军机房就是为了应对军机,参谋军务之用。严格算来,也和内阁一样算是皇帝近臣了。
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鬼都看出来,皇帝现在廷议都很少开了。廷议一般由内阁首辅主持,皇帝只是端坐御座听听。而且廷议议论的都是国策,或者是检验国策执行效果。
具体政策上一般仍由御前会议处置。但是自打山东一行,加上李福达一案,皇帝连内阁的面也很少见了。
君不见,现在霍韬、简霄等人成了皇帝和内阁之间的传声筒。
朱厚照看着他动容的模样,心里愈发满意。既有才识,又有忠心,正是他此刻亟需的能臣。他抬手道:“不必多礼。你且回去,收拾一番,去找霍韬即可。”
“臣遵旨!” 丘养浩深深躬身,心中百感交集 —— 往日只知埋头做事,未曾想一篇疏奏竟得圣上如此青睐,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
丘养浩刚踏出宫门,正整理着袍角,便见一身藏青官袍的简霄领着两名侍从,拾级而上 —— 简霄是当值的御史同僚,往日在朝便有交集,如今自己也要入军机房,往后同处为官的时日更久,丘养浩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他拱手躬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简兄,今日倒是巧,正要入宫当值?”
简霄脚步一顿,抬眼见是丘养浩,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连忙拱手回礼,语气热络了几分:“原是养浩兄!刚从宫里出来?看你神色舒展,想来是得圣上青眼了?”
他这话虽未明说,却早已点破 。昨日丘养浩递疏、圣上连夜召见的消息,在官场小圈子里已悄悄传开,谁都猜到是好事。简霄捋了捋颔下短须,目光在丘养浩身上一扫,带着几分赞许:“你那封蓟辽边务十事疏,我昨日也略闻一二,条条切中要害,圣上定然是极为赏识的。”
丘养浩闻言,连忙摆手,语气谦逊:“简兄过誉了。不过是一时愚见,侥幸得圣上垂青罢了。边务繁杂,往后还要多仰仗简兄及诸位同僚相助,方能成事。”
简霄笑了笑,也不点破他的自谦,转而道:“养浩兄不必过谦。你有这般才识,又得圣上信任,正是得其所哉。往后你我同处办事,若有能效力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丘养浩连忙道谢:“多谢简兄美意。往后定有叨扰之处,还望简兄不吝赐教。”
两人站在宫门口的廊下,晨光穿过檐角的雕花,落在身上暖融融的。简霄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入宫当值,先不与你多聊。改日得空,咱们再细谈。”
“简兄请便。” 丘养浩侧身让开道路,拱手相送。
简霄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入宫。那目光里既有同僚的友善,也有几分对 “新贵” 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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