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办公室里的古董座钟发出清脆的响声，黄佳俊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在青瓷杯沿荡开一圈涟漪。他瞥了眼坐在红木沙发上的青年，对方粗粝的手指正在把玩着一枚黄铜打火机，金属表面折射出的冷光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白小米将垂落的栗色卷发别到耳后，水晶耳钉在暖色灯光下闪烁。她翻开文件夹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在报价单的数字上停留片刻，抬眸看向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黄总提出的六百二十万转让费，包含房租、装修和存货..."
"这个价格绝对公道！"黄佳俊急忙放下茶杯，紫砂壶与杯托相碰发出叮当脆响，"光是八个门面还剩两年租期，按每间每年两百万算就是..."
"虚高得离谱。"
角落里突然响起低沉的嗓音，惊得窗边绿萝的叶片都跟着颤动。李铁牛将打火机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深蓝色工装裤上还沾着几片柑橘园的泥渍。他起身时带起一阵松木清香，那是今早在果园修剪枝叶时沾染的气息。
黄佳俊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个看似憨厚的年轻人，可是掌握着万果园资金链断裂的核心机密——上周他亲眼看见钱彪的手下在仓库卸货，那些贴着进口标签的木箱里，装的竟是发霉的本地柑橘。
"李...李老板有何高见？"黄佳俊掏出手帕擦拭额头，真丝领带在喉结处勒出深痕。
李铁牛踱步到落地窗前，午后的阳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波斯地毯上。远处街道上，万果园的橙黄色招牌正在风中摇晃，玻璃橱窗里堆积如山的柑橘泛着不自然的蜡光。
"首先房租。"他转身时眸光锐利如刀，"去年县中心商铺均价每平八千，今年跌到六千五。黄总两百万的年租，现在一百五十万就能拿下。"他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黄佳俊被迫仰头看着这个山民打扮的青年，恍惚间竟生出被猛虎盯住的战栗感。
白小米的钢笔在记事本上沙沙游走，突然发现这个总爱蹲在田埂数柑橘的家伙，此刻周身竟萦绕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她无意识地咬住下唇，笔尖在"装修费"三个字上洇开墨点。
"其次这些浮夸的欧式吊顶。"李铁牛抓起办公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金属底座在红木桌面划出刺耳声响，"我们要改造成百果鲜的极简风格，光是拆除费就要..."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黄佳俊的脸色由红转白。
窗外飘来柑橘运输车的轰鸣，混杂着财务室打印机嗡嗡作响的声音。黄佳俊的定制西装腋下已经晕出深色汗渍，他想起昨晚钱彪在KTV包厢说的话："三天后要是还不了债..."当时茶几上的冰桶里，威士忌酒液正顺着匕首往下滴落。
"最后是存货。"李铁牛突然抓起果盘里蔫巴的橙子，指尖稍一用力，腐烂的果肉就渗出褐色汁水，"这种品相的柑橘，批发价只有市场价的三成。"他甩手将烂果扔进垃圾桶，黏腻的声响让黄佳俊浑身一颤。
白小米忽然注意到李铁牛虎口处的新鲜划痕，那是今早他徒手掰开生锈铁丝网时留下的。这个发现让她心头莫名发紧，连忙低头假装整理文件，却嗅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柑橘清香混着碘伏的味道。
"四百五十万。"李铁牛重新坐回真皮沙发，端起早已凉透的菊花茶一饮而尽，"多一分钱..."他重重放下茶杯，青花瓷底与钢化玻璃相撞的脆响让黄佳俊差点跳起来，"我们就去城南开发区开新店。"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走了三圈，黄佳俊颤抖的手指在合同上签下名字时，钢笔尖戳破了三页纸。当白小米盖上百果鲜的鲜红公章，窗外恰巧飘过万果园被风吹落的招牌碎片。
暮色渐沉时，两人站在倾城大酒店的大理石台阶上。白小米望着旋转门里冷清的大堂，眉心微蹙："以前这个时间，等位的顾客能排到停车场。"
"药膳鸡汤有问题。"李铁牛忽然停住脚步，鼻翼翕动着捕捉空气中的味道。他常年浸泡在柑橘园练就的敏锐嗅觉，此刻清晰分辨出厨房飘来的药材味里混着不该出现的苦涩。
身着墨绿旗袍的迎宾员黄晓翠挂着职业微笑迎上来，胸前的金丝牡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李铁牛盯着她旗袍开衩处晃动的流苏，突然问道："你们换过炖汤的砂锅？"
"先生真是行家。"黄晓翠的笑容僵了半秒，"上周刚换了批景德镇定制..."
"难怪。"李铁牛打断她的话，转头对白小米低语，"新砂锅釉料含铅，高温下会破坏药材配伍。这汤现在喝着发苦，伤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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