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智袖口边缘的黑血正缓缓爬升,布料被浸透一小片,颜色乌暗。他低头看着,没有惊呼,也没有慌乱,只是将左手五指张开,压在右臂上端,用力掐住血脉流通的位置。舌尖一痛,他咬破了,血腥味在口中散开,一股热气从腹中冲起,暂时压住了那股沿经脉向上侵蚀的寒意。
憋宝人手掌仍贴在岩石斜纹尽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忽然开口:“水是从西南来的,阳气残流也从那边来。”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我们得逆着它走,不是顺着。”
叶婉儿没应声,但她已松开剑柄,双手合拢于胸前,指尖相对,掌心朝上。她呼吸一顿,再吐出时带着一丝颤音,那是强行调动体内最后一丝真元的征兆。她的剑插在岩缝中,剑身微微震颤,仿佛与地底某种微弱的波动产生了共鸣。
“我撑不了太久。”她说,嗓音干涩。
憋宝人点头,迅速从怀中取出铜炉,置于三人中央的石面上。他掀开炉盖,抖入一把灰褐色药粉,随即划燃火折。火焰腾起一瞬,呈淡金色,不飘不摇,反而向下沉去,像被什么吸进了炉底。温热的气息随之扩散,三人脸色稍缓。
“你引气,我导流,他激引。”憋宝人语速极快,“三息内完成,错过节律就再无机会。”
叶婉儿双手覆上铜炉外壁,掌心贴炉,指节泛白。她闭眼,眉心一道细痕裂开,渗出微量血珠——那是以精血催动剑气的代价。一股锐利无形的灵流自她掌心涌出,灌入炉中,与药火交融,化作一道锋芒毕露的气劲。
陈智抬起左臂,将瓷片残角按在炉底。那碎片冰冷刺骨,一触铜炉便发出轻微“咔”声,像是某种封印结构被激活。他感到体内残存的一丝雷种之力被牵引而出,顺着经脉流向手掌,注入瓷片。刹那间,炉内火光跳动,由金转红,又泛出一抹冷银。
憋宝人双掌贴地,口中默念古调,音节短促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岩石上的钉子。他额头青筋暴起,鼻腔渗出血丝,却未停歇。地底传来细微震动,先是微弱,继而增强,仿佛有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铜炉剧烈震颤起来。
炉中火柱猛然拔高,不再是单纯的火焰,而是凝成一道金红交织的光束,顶端锐利如锥,直刺浓雾上方。雾层像是活物般收缩、翻滚,试图包裹这道光,却被其锋芒撕裂。光柱所过之处,青灰色雾气如纸遇火,层层剥落,露出后方漆黑的山体轮廓。
“再加一分!”憋宝人吼了一声,声音沙哑欲裂。
叶婉儿嘴角溢血,身体晃了一下,却仍死死压住双手。她体内剑气几近枯竭,全凭意志支撑。陈智右臂黑线骤然加速上行,已逼近肩胛,皮肤下隐隐浮现蛛网状裂纹。他牙关紧咬,额角汗混着血滑落,左手却始终未松开对血脉的压制。
光柱突进至顶点,猛地炸开。
一声无声的轰鸣在空气中荡开,不是耳听所得,而是骨髓深处传来的震荡。整片迷雾如被巨手撕扯,从中裂开一道宽阔缝隙。风灌入,卷起腐叶与灰烬,扑打在三人脸上。
雾退得干脆。
前方景象显露出来——一条窄窄的石阶小路,由下而上,蜿蜒穿入林木深处。台阶由青石铺就,边缘磨损严重,缝隙间长满苔藓,明显是经年无人修缮的人工路径。路旁立着半截残碑,字迹模糊,仅能辨出一个“止”字下半部分。
叶婉儿终于松手,双膝一软,跪坐在地。她喘息剧烈,左手撑地,右手勉强抬到腰间,将剑归鞘。剑入鞘时发出一声轻响,尾音微颤。
陈智靠着岩壁滑坐下去,右臂彻底失去知觉,垂在身侧。他低头看着手中瓷片残角,边缘已被高温烧熔,变得圆钝。他没扔,也没收,只是让它静静躺在掌心。
憋宝人盘膝而坐,铜炉搁在膝头,炉火已熄,只剩余温。他用刀鞘轻敲前方岩石,一下,两下,三下。回音短促,无空洞感,说明地面坚实,无陷坑。
“可以走。”他说,声音疲惫但清醒。
叶婉儿抬起头,目光穿过尚未完全散尽的雾隙,落在那条石阶起点。她看见第一级台阶右侧有一道刻痕,深浅一致,像是某种标记。她想细看,眼前却一阵发黑,只得扶住身旁树干。
陈智喘了几口气,慢慢抬头。他盯着那条小路,看了很久,忽然说:“这不是普通的山路。”
憋宝人没回头,只问:“怎么看出来的?”
“坡度不对。”陈智声音虚弱,却清晰,“上山的路不该这么陡直。而且……”他抬手指向台阶边缘,“那些青石,切割方式和我们在旧货场见过的明代官道石材一样。”
叶婉儿扶着树干站起,左手搭在剑鞘上,没说话,但眼神已锁定前方。
憋宝人缓缓起身,拿起铜炉,抱在怀里。他看了一眼两人,低声道:“别松劲,路才刚开始。”
三人相互支撑着站定,站在石阶入口处。山风穿过林隙,吹动衣角,卷起地上残灰。叶婉儿的围巾一角被风吹起,露出背面绣着的几个小字——“见门者,不得回头”。
陈智抬起左手,将瓷片残角紧紧攥住。
喜欢民间鬼狐传请大家收藏:(m.2yq.org)民间鬼狐传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