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地窖里,挤满了瑟瑟发抖的妇孺老弱。七十多双眼睛在昏黄的油灯下,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喘息。
陈墨,这个曾经的书生,如今义军的“军师”,正用一块烧焦的木炭,在冰冷的土墙上快速划拉着。他的脸色比地窖的墙壁还要苍白:“…按目前估算,昨夜村内值守加上刚才麦田接应战,我们至少折损了八十名兄弟…能战的,加上轻伤的,恐怕…恐怕只剩三百二十人左右。而据之前探报,县尉王魁这次带来的,是实打实的百战精骑,后续还有至少两百步卒正在赶来…”
“算!算!算个屁!” 赵铁柱暴躁地一脚踢碎了墙角一个空陶罐,碎片四溅,“人都要死光了,还算这些鸟数!刚有兄弟冒死传回消息,潼关那边给州府运的粮队,三日后要经过黑松林!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抢下那批粮,我们就有活路,就能东山再起!”
黑松林?潼关粮队?李长天心头一震。他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陶罐碴口,那里还沾着几粒黄澄澄的黍米。这景象瞬间与记忆中一幅更惨烈的画面重叠——他的父亲,那个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因为不肯说出藏粮地点,被官府的爪牙活活钉死在自家粮仓的木门上!父亲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最后对他说的是:“娃…庄稼人的命…得种在土里…才活得下去…”
“哇——!” 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猛地刺破了地窖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一个抱着襁褓的年轻寡妇“扑通”一声跪倒在李长天面前,雨水和泪水在她脸上混成一片:“李大哥!求求你,给条活路吧!娃他爹没了…我们…我们不想死啊…呜呜呜…”
这哭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地窖里每一个人的神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无声地蔓延、上涨,眼看就要将所有人淹没。
“都闭嘴!” 一声清冷的呵斥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啜泣和争执。柳红袖不知何时已站在地窖中央,她湿漉漉的红衣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曼妙却充满危险气息的线条。她面无表情,手腕一抖,三柄闪着寒光的飞刀“夺夺夺”三声,精准地钉在了支撑地窖的粗大横梁上,刀柄犹自嗡嗡颤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当家的,” 柳红袖转向李长天,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该用‘那个’了。”
地窖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婴儿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停止了哭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们都知道“那个”指的是什么——那是上月奇袭邻县县衙时,在一个隐秘库房里缴获的两箱白花花的砒霜!剧毒无比!
**破庙·毒酒与誓言**
暴雨如注,疯狂地抽打着破败的山神庙。残破的泥胎神像在摇曳的闪电光芒中,显得面目狰狞。庙宇的残垣断壁间,十七个浑身泥泞血污、伤痕累累的汉子跪在冰冷的泥水里。他们是李家村义军最后的骨干,也是李长天最信任的兄弟。
李长天站在神像前的供桌旁,桌面上放着十几个粗瓷破碗。他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酒坛,坛中是混浊的劣质烧酒。陈墨面色惨白,颤抖着手,将一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白色粉末——砒霜,缓缓倒入酒坛中,然后用一根木棍用力搅动。白色的粉末在浑浊的酒液中翻滚、溶解,像死亡的阴影在扩散。
李长天端起一个盛满毒酒的碗,高举过头顶。惨白的电光划破黑暗,映亮了他棱角分明、沾满血污和雨水的脸庞,也照亮了下面十七张或愤怒、或恐惧、或绝望、或麻木的面孔。
“兄弟们!” 李长天的声音在雷雨声中显得异常沙哑,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狗官不给我们活路!今日喝下这碗断头酒,黄泉路上,我们兄弟作伴!他日若有厉鬼索命,必叫那些狗官血债血偿!一个不留!” 他的话语如同淬火的钢刀,冰冷而决绝。
闪电再次撕裂夜幕,照亮了赵铁柱因极度挣扎而扭曲的脸。他突然像疯了一样,猛地窜起,一巴掌打翻了李长天手中的酒碗!浑浊的毒酒溅了李长天一身。
“不!大哥!” 赵铁柱双目赤红,嘶声吼道,“要毒!就毒死那些狗官兵!下药!往他们取水的河沟里下药!这活儿我会!我爹以前是药铺伙计!我知道怎么下才够劲,死得快!”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光。
“不可!万万不可!” 陈墨失声尖叫,白净的脸在电光下泛着骇人的青光,“下游!下游还有六个村子!上千口子人!他们…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喝了那水…都得死!那是造孽!要遭天谴的!” 书生气的他,此刻为了阻止更大的杀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长天身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暴雨敲打残瓦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官兵呼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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