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校园小径上。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光晕在青石板上铺出断续的金斑。江宸走得很慢，脚步落在寂静中，仿佛每一步都在试探前方的黑暗是否真的安全。她没再看手机，可那条消息像一根细线，缠在呼吸之间——沈父联系了校长办公室，问她们是否经常一起出入。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如果……他一直不放过你呢？”
沈悦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正面对着江宸，目光没有闪躲，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静的坚定。树影在她脸上投下微晃的轮廓，可她的声音清晰得像刀锋划过夜空：“那我就一直站在你这边。不是‘如果’，是‘无论’。”
江宸怔住。
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她不是没听过沈悦说类似的话，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沈悦说的是“无论”，而不是“我会努力”或“别怕，有我在”。这是一种斩断退路的宣告，一种不计代价的选择。
沈悦抬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眼里，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两秒，然后拇指一划，删除。动作干脆，没有半分迟疑。她将手机倒扣进衣袋，像是埋掉一段不属于她们未来的对话。
“走吗？”她问，语气轻了些，像在邀请一场早已约定的旅程。
江宸点了点头。
她们重新启程，方向却变了。不是回宿舍，而是沿着湖岸小路，往那片熟悉的长椅走去。风从水面吹来，带着初夏的微潮，拂过耳际时，竟有些温柔。
长椅还在原地，漆面被月光洗得发亮。沈悦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江宸犹豫了一瞬，还是坐下了。两人之间留着一拳的距离，像一道尚未跨越的界限。
沈悦没说话，只是轻轻哼起一段旋律。音符很轻，断断续续，却是江宸熟悉的曲调——校庆晚会那天，她坐在台下，沈悦在台上唱的那首老歌。那时她低着头，不敢看聚光灯下的身影，可那声音却像雨水渗进泥土，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心里。
江宸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今晚的星星格外清晰，银河像一道淡银色的裂痕，横贯天际。湖面映着星光，波光粼粼，仿佛整片宇宙都沉在水底。
“你看，”沈悦忽然开口，声音低而柔和，“星星不问你是谁，它们只照亮愿意抬头的人。”
江宸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耳后。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疤痕，几乎看不见，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会显出一丝异样。她一直用长发遮着，连睡觉都习惯性地压住那一侧。可此刻，她没有躲，也没有拉下发丝。风从耳侧掠过，带着夜的凉意，却不再让她感到刺痛。
她忽然明白，沈悦说的不是星星。
她说的是接纳——不是因为完美，不是因为符合某种标准，而是因为你愿意存在，愿意被看见。
“我有时候……”江宸终于开口，声音微哑，“还是会怕。怕自己不够好，怕有一天你会觉得，其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沈悦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轻声问，“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没想过别人？”
江宸呼吸一滞。
“我不是在等一个合适的人，”沈悦继续说，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我是在等你。不是因为你温柔，不是因为你漂亮，而是因为——你在那里，我就只想走向你。”
她的手很暖，掌心贴着江宸的皮肤，像一道无声的锚。
“我不要‘将来可能’，也不要‘试试看’。”沈悦的声音低下去，却更沉，“我要的是，从今天起，往后所有日子，都有你。我要和你一起老去，一起记得年轻时的笨拙和勇敢。我要你成为我生命里，唯一不能割舍的注定。”
江宸的眼眶发热。
她想躲开视线，可沈悦的目光像一张网，温柔却不容挣脱。她终于抬起头，迎上那双眼睛，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又清晰得不容忽视：“那……我也想许一个永远。”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反握住沈悦的手。
“不是因为你是谁，也不是因为你为我做了什么。而是因为——”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一字一顿，“我是你。从我愿意抬头的这一刻起，我就想和你一起，走完所有黑夜。”
沈悦的呼吸忽然停了一瞬。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探入颈后，解开一条极细的银链。链坠很小，是一枚星辰形状的金属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轻轻将链子绕上江宸的左手腕，扣上搭扣，动作轻柔得像在系住一缕风。
“这不是戒指，”她低声说，“戒指太重，也太像宣告。可这颗星，是我偷偷藏了很久的——那晚校庆，我站在台上唱歌，眼睛一直看着你。那一刻，我就想把整片夜空送给你。”
江宸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星坠，它贴着脉搏，凉而真实。
她忽然笑了，眼角有泪滑落，可笑容却像星火燎原。
“你说星星不问我是谁……”她抬头，望向沈悦，声音轻却坚定，“可我现在想让它知道——我叫江宸，我爱沈悦，我要和她，共度余生。”
沈悦猛地将她拉进怀里。
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江宸的额头撞在她肩上，有点疼，可她没躲。她回抱住她，手指深深掐进她的后背，仿佛怕这一刻会突然消失。
湖面静静荡着星光，长椅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道延伸至未来的线。
沈悦在她耳边低声说：“从今往后，我的名字，只准你叫。”
江宸闭上眼，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轻声回应：“那你也要记得，我的名字，只为你抬头。”
风掠过湖面，吹动树叶，也吹动两人交叠的发丝。远处教学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唯有这片湖岸，仿佛被时间遗忘。
沈悦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江宸耳后的疤痕。
她没说话。
可那一触，像一场无声的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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