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大了,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噼啪作响,像无数支笔在纸上疾书,院外的蔷薇被风吹得簌簌发抖,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紫艳的锦缎。晏婷端来热茶,紫砂茶壶的盖子“咔嗒”一声轻响,水汽氤氲里,她忽然指着窗外,声音带着些许惊惶:“你们看,那蔷薇丛里好像有个人影!”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院门外的蔷薇丛中,立着个穿青色短褐的男子,身形挺拔如松,手里握着支竹篙,竹梢还沾着水珠,竟与峡谷幻境里的殇夏有七分相似,连腰间系着的布带纹路都一样。不等众人反应,那男子便转身走进了雨幕,衣角扫过蔷薇枝,落下几片花瓣,飘在积水中,像艘小小的船,载着半世的牵挂漂向远方。
“追!”夏至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往外跑,锦缎衬布从指间滑落,砚台贴着掌心的温度突然烫了起来。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液体,模糊了视线,脚下的青石板路滑得厉害,几次险些摔倒,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他知道,那是前世的自己,是殇夏,是藏在砚台里的魂,是跨越千年的等待。
跑了约莫半里地,前方出现了座石桥,青石板铺就的桥面,栏杆上爬着蔷薇藤,桥洞下的溪水潺潺流淌,桥上站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正是凌霜。她手里拿着块松烟墨,墨锭上刻着“倾城”二字,正低头看着水面,发间的青玉簪在雨雾中闪着微光,像坠着的星子。“殇夏兄,你可算来了。”她转过身,笑得眉眼弯弯,像极了峡谷幻境里的模样,腕间的银铃轻响,与雨声缠在一起,“这青城的雨,比峡谷的雾还要缠人,把路都浇得软了,像化不开的愁。”
夏至停在桥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望着她,望着她眼角的笑意,望着她掌心的墨块,望着她发间的玉簪,忽然想起了那首关于青城的古老诗句:千年前的离别,竟是在这样的雨夜里,蔷薇落了满地,烟雨遮了归途,连呼吸都带着墨香与水汽的缠绵。
“这方砚台,你收好。”凌霜递过块紫金石砚,正是他怀里的那方,砚心还留着研磨的痕迹,“我要去江南了,那里有最好的歙砚石,也有最浓的油烟墨,能刻出最细的朱文印。”她的声音轻得像雨丝,风一吹就散,“只是这青城的蔷薇,怕是再也看不到了,明年花开时,少了个人陪你赏。”
“为何要走?”夏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像被雨水泡得发哑,指尖扣紧了砚台,指节泛白。
凌霜笑了笑,转身望向雨幕,远处的青山隐在云雾里,像藏在墨色里的剪影:“有些人,生来就该背道而驰,就像这青城山的烟和江南的雨,一个凝在山间,一个落在水乡,永远也遇不到一起。”她说着,慢慢走进了雨里,衣角渐渐被雾气吞没,像墨汁融进水里,只留下句轻飘飘的话:“若有来生,记得在蔷薇开时,磨好墨等我,要松烟的,埋过三年的那种。”
“凌霜!”夏至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雨水,指缝间漏下的水珠,像碎了的泪。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砚台,砚心的墨汁不知何时干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墨痕,像条干涸的河,刻在砚台的纹路里,也刻在他的心上。
“夏至!你跑哪儿去了?”林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焦急,还有些喘息,“我们找了你半天,墨掌柜说你可能来这儿了,这雨刚停,路滑得很。”
夏至转过身,只见林悦、邢洲和晏婷都站在桥边,身上沾满了雨水,头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前,晏婷手里的伞还滴着水。雨已经停了,天边挂着道淡淡的彩虹,七种颜色淡得像晕开的墨,照在蔷薇丛上,紫艳的花瓣显得格外动人,沾着的水珠映着虹光,像撒了把碎钻。“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的奇遇,那跨越千年的相见,那雨幕中的离别,像场醒不了的梦。
墨云疏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拿着本旧书,封皮是深蓝色的锦缎,边角磨得发白:“我猜你会来这儿。这是我祖父留下的手记,用松烟墨写的,能存千年不褪,上面写着凌霜和殇夏的故事。”她翻开书页,纸页泛黄却依旧坚韧,上面画着幅插画,正是石桥上的场景,凌霜的月白襦裙、殇夏的青色短褐、地上的蔷薇花瓣,都画得栩栩如生,旁边写着几行蝇头小楷:“丁未年夏,凌霜辞青城,赴江南寻砚石,殇夏赠家传紫金石砚,雨中相别,背道而驰,蔷薇落如雨,墨香凝似泪。”
夏至接过手记,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触感粗糙却温暖,墨迹微微凸起,是当年下笔时的力道,忽然觉得眼眶发烫,有液体要涌出来,却强忍着没掉。他抬头望向青城山的深处,云雾缭绕间,仿佛还能看见凌霜的身影,听见她腕间的银铃轻响,还有她转身时那句“来生等我”。“原来如此……”他喃喃道,“原来注定要分离的人,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连回头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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