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顾承砚依然昏迷。
唐糖只在自己撑不住时在隔壁空病床上眯一会儿，其余时间都守在ICU外。
她看着护士们进进出出，看着监护仪上起伏的线条，看着顾承砚苍白的脸。
第四天早晨，主治医生把唐糖叫到办公室："顾太太，我们需要谈谈后续治疗方案。"
CT片挂在灯箱上，医生指着脊柱处的一道阴影："这里就是受损部位，控制下肢运动神经..."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唐糖直接问。
医生沉默了一下："可能终身需要轮椅。"
唐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麻木得感觉不到。
她想起顾承砚在晨跑时矫健的身影，想起他在办公室里踱步思考的样子，想起他单膝跪地向福利院孩子承诺时的挺拔身姿...
"唐太太？"医生担忧地看着她。
唐糖猛地站起来："他不会的！顾承砚不会接受这种结果！"
她的声音哽咽，"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回到ICU外，唐糖终于崩溃了。
她蹲在墙角，把脸埋进膝盖无声恸哭。
所有的恐惧、无助、心疼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唐小姐..."护士匆匆跑来，"顾先生醒了！"
唐糖慌忙擦干眼泪，跌跌撞撞地冲进ICU。
顾承砚果然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插着呼吸管不能说话，但那双金棕色的眸子依然清亮。
看到唐糖，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没事的，我在。"唐糖握住他的手，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顾承砚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轻轻回握她。
唐糖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又掉下来了，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一周后，顾承砚被转入普通病房。
各种检查做了一遍又一遍，结论始终不变：脊柱损伤导致下肢运动功能障碍，康复希望渺茫。
"再检查一次！"顾承砚第一次发怒，把床头的水杯砸在墙上，"一定是哪里错了！"
医生们噤若寒蝉地退出病房。
唐糖默默蹲下来收拾碎片，手被玻璃划破了一道口子。
"糖糖..."顾承砚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对不起。"
唐糖摇摇头，继续收拾。
等她站起来时，发现顾承砚正盯着她流血的手指，眼神自责。
"小伤而已。"唐糖故作轻松，"比你那会儿在厨房切到手轻多了。"
顾承砚想伸手为她擦血，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别动！"唐糖急忙按住他，"要什么我帮你拿。"
顾承砚的眼神黯了下来："这就是以后了吗？连帮你擦血都做不到..."
唐糖心头一酸，俯身抱住他："会好的，我保证。"
康复训练开始后，顾承砚变得沉默寡言。
他拒绝所有人的探望，连王特助都被赶出病房。
只有唐糖被允许留下，但两人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这天下午，唐糖推着轮椅带顾承砚去做CT。
回来的路上，顾承砚突然说："镜子。"
"什么？"
"病房里的镜子，全部拆掉。"
顾承砚的声音冷硬，"我不想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唐糖咬住嘴唇："好。"
回到病房，顾承砚要求独自待一会儿。
唐糖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
她推门冲进去，看到顾承砚把所有的镜子、相框、甚至手机都砸了。
玻璃碎片中，顾承砚颓然地坐在轮椅上，肩膀微微发抖。
唐糖慢慢走过去，跪在他面前，轻轻抱住他的腰。
"我恨这样。"顾承砚的声音沙哑，"恨这个没用的身体，恨这把该死的轮椅..."
唐糖只是更紧地抱住他，让他的泪水落在自己肩膀上。
第二天，顾白彦"闻讯赶来"。
他西装笔挺地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果篮，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弟妹，承砚怎么样了？"他的目光在唐糖憔悴的脸上扫过，"听说情况不太乐观？"
唐糖挡在门前："他需要休息，不见客。"
"我是他堂哥啊。"顾白彦故作伤心，"再说，顾氏现在群龙无首，董事会很担忧..."
"王特助在处理。"唐糖冷冷地说，"顾承砚只是暂时不能到岗，不是死了。"
顾白彦压低声音："弟妹，现实点。顾氏需要能站起来的领导者，股东们已经开始议论了..."
唐糖突然抢过果篮，狠狠摔在地上。
水果滚了一地，引来护士站的侧目。
"他躺着也是顾承砚！"唐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顾氏是他的心血，谁也别想趁火打劫！"
顾白彦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我只是传达董事会的担忧..."
"滚。"唐糖指着电梯，"否则我叫保安了。"
顾白彦悻悻离开。
唐糖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身推开病房门，却发现顾承砚就坐在门后，显然听到了全部对话。
"顾承砚..."她慌了，"你别听他胡说，公司一切正常..."
顾承砚却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眼角，"丑。"
唐糖破涕为笑："你才丑！"
顾承砚拉过她的手，看到那道玻璃划痕已经结痂："还疼吗？"
"早不疼了。"唐糖蹲下来，与他平视，"你疼吗？"
顾承砚知道她问的不是伤口。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有你在，好一点。"
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唐糖突然想起那个没吃成的周年蛋糕，想起融化的奶油和血色夕阳。
但此刻，她紧紧握着的这只手是温热的，顾承砚的心跳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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