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这几日愈发消瘦了。
曾国宇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她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半天才勉强咽下一口。她脸色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像是夜里没睡好。
"不合胃口？"曾国宇放下筷子，声音放得极轻，口气十分温柔。
白芷摇摇头，唇角勉强勾起一个弧度："不饿。"
曾国宇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抬手示意。不一会儿，丫鬟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面，金黄的汤底上浮着翠绿的菜叶，一颗溏心蛋卧在其中，蛋黄将破未破。
"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他的声音很淡，却让白芷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
她低头搅了搅面条，热气氤氲中眼眶发热，最终还是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曾国宇没再劝，只是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轮廓。她瘦了，锁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腕骨凸起得更加明显。
——不对劲。
从前即便再没胃口，只要是他特意吩咐的，她总会乖乖吃完。如今连这样的表面功夫都做不到了。
"我没事，"白芷似乎察觉到他的疑心，轻声道，"只是这些天既不上学，也不外出，人不动，吃的自然就少了。"
曾国宇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出正厅，吩咐厨房："以后每顿多做几样，换着来。"
厨娘连连应声，他却忽然瞥见她身后的小女儿春桃正躲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什么。阳光照在那物件上，折射出珍珠特有的温润光泽。
他眯起眼，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响让小姑娘浑身一抖，发夹"啪"地掉在地上。
曾国宇弯腰拾起，指腹抚过珍珠光滑的表面，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这是他从上海带回来的那枚，白芷一直珍藏着没舍得戴。
他蹲下身，刻意放柔了声音："春桃，这发夹哪来的？"
小姑娘的嘴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小、小姐给的..."
"小姐为什么给你？"
"小姐、她说和我做游戏..."
曾国宇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一块银元，塞进春桃汗湿的小手里："慢慢说，不着急。"
在银元的安抚下，春桃结结巴巴地道出了实情——白芷让她去霞飞路17号，把一块绣着海棠花的绢帕扔进小菜园里，承诺事成后就把这枚发夹送给她。
曾国宇听完，面色平静得可怕。他轻轻拍了拍春桃的发顶："去玩吧，别告诉小姐我们说过话。"
小姑娘如蒙大赦，逃也似地跑了。
走廊里，曾国宇的指节捏得发白，珍珠发夹在他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霍锡辙。
他早该想到的。
白芷这几日的反常，不是生病，不是心情不佳，而是因为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好老师身上。她在等，等霍锡辙来救她。
他冷笑一声，转身时军装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霍锡辙接了信却迟迟不动，这反而更令人警惕。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危险。现在他只希望对方动作能慢一些，容他先料理完手头的要事。
——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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