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大人!”
……谁的声音?
“山主大人!”
嗓音清亮亮的,带着笑意,像穿过林叶的光斑,晃在它昏沉的识海。山主……是谁?
“该醒醒了,山主。”
眼帘微启。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个扎着马尾,身着窄袖箭衣的少年郎扶膝靠近。衣裳是淡淡的青,袖口挽起一截,正弯着腰向自己伸出手。
他的面容浸在薄薄的光晕里看不清,它只感到那笑意是暖的,融在四周沙沙的叶响里。
“我们的九嶷山山主,怎么睡了一觉就傻眼了?不是说好今天晌午同去县令府上捉几只芦花鸡打打牙祭么?”
偷……鸡?
它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一股荒谬感紧接着涌上。它堂堂帝皇瑞兽,太古遗脉,怎会行此宵小盗窃之事!再说,它要偷也是偷龙蛋或者十万年魂兽胚胎吧,去偷一只鸡?咳咳,扯远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它星斗瑞兽此生绝不可能干这种小偷小摸自降身份的事!可意念转动间,它看见“自己”竟真的抬起手,自然地搭上了少年郎摊开的掌心。
骨节分明,肤色白皙,是人手。不是它覆满金鳞,踏着金焰的毛绒巨爪。
怎么回事?
“快点,大家伙都等着你呢。”
竹林的气息漫过来,潮湿的,带着新笋的清气。它这时才看清少年郎身后还站着三五个年纪相仿的人,皆疏落而立,意态洒然。他们的衣裳样式古怪,宽袖长摆,纹路简朴,是它漫长岁月里从未见过的样式。林风拂过他们微扬的衣角,也送来阵阵清朗笑声。
出神间,景象再易。
仍是几竿修竹,翠色欲流,筛风沥沥。
只这回它立于竹顶,立于群山众河之上,云涛在握。
再一定神,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酒壶,触手微凉,“自己”仰头便提着那朱砂酒壶往嘴里灌。酒液入口并不苦涩,反而很是甜润,带着山泉和谷物的香气在喉间化开。
风渐大,吹得衣袍鼓荡如旗,它握紧酒壶,听“自己”的声音混在风里,疏狂而自在:
“瞧见没?”它不受控制地挥舞着手臂,指向云海翻涌下若隐若现的连绵青峰,“那儿就是我的地盘,嗝,千岩拱列,万壑朝宗,尽在我襟袖之间。”
月色醉人,身侧有人轻轻“嗯”了一声,语调里藏着同样的轻快。“自己”没有转头去看,只眺着远山起伏的青色轮廓,又饮下一口酒。那清甜一路暖进心里,仿佛能把整片山岚都装进去。
未及细悟,只觉长风过境,云烟骤散。眼前光影再度跳荡,乱絮纷飞,唯余远山苍苍依旧。
根根火把咬破夜色,烫进它的眼里。
“九嶷山主,我等怀疑你窝藏朝廷嫌犯,特来缉拿,若敢抗命,视同逆党!”
吼声硬邦邦的,砸在地上,砸碎了之前所有畅快的,携着松风酒气的记忆。那片光晕里晃动的不再是少年的衣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铁甲与刀鞘模糊的寒光。
发生了什么?那些少年呢?
它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陡然缩紧,轰地一声炸开。那不是它的情绪,却比它万年生命里感受过的风雪雨打都要锋利,从内部将它生生剖开,血淋淋的,痛的神魂欲沸。
好痛。
好痛。
是滚烫的悲愤,是冰封的茫然,是恨,是惘。四股拧在一起的生铁搅得它无法喘息。
原来,痛苦可以不是利爪加身的疼,而是从内心开始的腐朽。
悲流决堤,溃不成军。
更多杂乱的光影与声响,裹挟着鲜明的情感,纷至沓来——
“九嶷山乃天赐之地,岂是你一人之山?地契呢?官印呢?可有敕封?可有玉牒?”
“山主,山主,某…去矣。”
“九嶷山啊,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你说九嶷山?嗤,那盘着个土霸王,活阎王似的,活腻了才去触霉头。”
“我生于斯,长于斯,见此山得主如君,幸甚。”
“哟,山主,今儿又来巡山‘纳贡’呢?”
“九嶷山主,九嶷山主……”
这些碎片没有画面,只有声音和附着其上的温度。它们不讲前因,不论后果,只蛮横地挤进来。众声喧哗,爱恨缠绞,顷刻已是山崩倾轧。
短短一霎,沧海桑田,世情翻覆,熬尽了人一生的悲欢生离。
七年山雾聚了又散。
它借着“自己”的眼,看他们在九嶷山上亲手栽的桃树枯成焦木,看山道上的香火渐渐冷透,看那些翻山来找山大王讨酒捉鸡的少年郎变成一捧捧摞得高高的土堆,看着“自己”变得暗哑,陌生,最终沉没下去,再无声息。
人类把这种碾碎五脏六腑的滋味,叫作“长生痛”。
又是一年春来,它看见“自己”回到九嶷山下,身后是空无一人,万籁死寂的群山。它看见“自己”冲着几株枯黄的坟头草咧开嘴。
像哭,像笑。
四下皆白雾,不知来路归途。大梦终有醒,而醒处无故人,无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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