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发麻。
他死死盯着枣林深处,黑烟裹着尘土往上窜——那是地窖通风口被塌土堵了,墨铁和李岩在里面呛出的烟。
地面每震动一下,他的心脏就跟着揪紧一分。
这震动不是别的,是孟川的人挖陷坑太急,把枣林底下的土层全搅松了。
青枣掉在地上,被慌乱的脚步踩烂。
黏糊糊的汁液渗进草鞋缝,混着脚底的血泡,又疼又痒,可他顾不上这些。
他再次挣脱柳青的手,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能等!”
“老枣树下有树根撑着,是地窖唯一没松的支撑点,从这儿挖不容易塌,再晚墨铁和李岩就真被埋了!”
柳青盯着脚下还在轻微晃动的地面,眉头拧成疙瘩,最终咬了咬牙:“带五个精锐士卒跟你去,拿锄头和枣木杠!”
“一旦土层再塌,立刻撤!我带剩下的人在外面警戒,防着孟川的人回头偷袭!”
枣伯拄着拐杖走在前头,老人的脚步虽慢却稳,每一步都踩在没裂的硬土上:“老枣树的根扎了几十年,能稳住土!”
“从树干左边三尺挖,那片土松,就是之前盖地窖入口的地方!”
他弯腰捡起一根断枝,在地上画了个圈。
断枝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在风里都显得发飘——今晚的风本就比往常大,吹得枣树叶“哗啦”响,连火把都晃得厉害。
曹复接过士卒递来的锄头,刚挖了两下,地面突然又晃了一下。
一块土块从头顶的枣树枝上掉下来,砸在肩膀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停!”他喊住士卒,盯着地上刚裂的细纹,“别用锄头硬刨!”
“先把枣木杠插进裂缝里,用桑绳绑成十字,做个支架撑住!不然土一塌,咱们也得被埋进去!”
他记着现代工地上临时撑土的法子,战国没有钢筋,只能用枣木杠凑数,至少能拦住要塌的土层。
士卒们立刻动手,枣木杠一根根插进裂缝,桑绳绕着木杠勒紧,原本要合拢的裂缝渐渐被稳住。
曹复松了口气,换了把小铲子,小心地挖着松土,泥土里还混着之前盖入口的枯枝。
挖了约莫半刻钟,终于听见地窖里传来墨铁的声音:“外面是曹小子吗?李岩的腿被塌下来的土块砸了,动不了!”
“墨哥!我们来救你们了!”曹复加快速度,士卒们也凑过来帮着扒土。
很快就挖开一个能容一人进出的洞口。
曹复先钻进去,油灯的光还亮着。
墨铁正半扶半抱着李岩,少年的裤腿被血浸得发黑,脸色白得像纸。
“曹哥……”李岩看见他,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就是腿有点疼。”
“孟川那伙人挖陷坑没算准,把地窖一角震塌了,土块砸到了我的腿……”
曹复蹲下身,撕开自己的粗布衣下摆,露出里面磨红的皮肤,把布条递给墨铁:“先把李岩的腿绑紧,止了血再说!”
“外面有士卒,我先把他抱出去,你跟着来!”
他小心地抱起李岩,少年的身子很轻,腿上的血蹭在他的粗布衣上。
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发紧——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李岩的腿怕是要废了。
把李岩交给外面的士卒处理,曹复又回头扶墨铁。
墨铁的胳膊被土块擦破了皮,却还攥着一块玄铁令牌:“这是孟川跑的时候掉的,上面有水渍——他肯定往河边跑了!”
“卞邑只有西边的河能通宋国,他要运工械仪,只能走水路!”
风从地窖的洞口灌进来,吹得油灯的光忽明忽暗,连墨铁的声音都被吹得发飘。
曹复接过令牌,指尖摸过上面的水渍,心里有了数:“柳大夫!派两个人去下游的渡口,让守渡口的人把所有船都扣下!”
“剩下的人跟我去河边追!”
他知道孟川跑不远,从枣林到河边只有一条路,而且今晚风大,孟川想找船也没那么容易。
一行人往河边跑,夜风裹着沙粒往脸上打,头发被吹得贴在额角,手里的火把都晃得快灭了。
路上的土被挖陷坑搅松了,踩上去“噗嗤”响。
曹复的草鞋又磨破了一只,脚底的伤口被石子硌得钻心疼,可他不敢放慢脚步——工械仪不能落到宋国手里,那是工家先辈的东西,也是卞邑的根基。
“前面就是河边了!”枣伯突然喊了一声,指着前方的亮光,声音都被风吹得发颤。
曹复往前看,河边果然有火光,还有船桨划水的“哗啦”声——只是那声音在风里听着格外乱,像是船都没稳住。
他加快速度冲过去,到了河边才看清:一艘小船正歪歪扭扭地往河中间飘,船头站着的人,正是孟川!
他手里举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是被偷的工械仪!
风裹着浪头拍在船侧,小船晃得像片枯叶,船夫正拼命抓着船桨,脸都白了。
“孟川!把工械仪留下!”曹复大喊,声音被风吹得散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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