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树叶吹到地上,我坐在长椅上没动。关毅走了,走得安静,连脚步声都没有惊起一片叶子。我知道他是故意的,给我留一个能自己想事情的空间。
手里的纸还攥着,是那份领养登记表的复印件。边角已经被我捏得发软,字迹有些模糊了。我低头看着它,又抬头看向前面那棵老树。阳光穿过枝叶,照在水泥地上,斑驳一块一块的。
脑子里全是陈志远说的话。
亲生父母不是不要我,是出了事。他们原本是搞音乐的,因为不肯听别人安排,被人设计出了车祸。我爸临走前还在改一首摇篮曲,想唱给我听。我妈抱着我不撒手,一直到最后一刻。
可这些事,没人告诉过我。汪璇想留我,但她女儿病重,必须去美国,她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孩子。她托人把我送出去,希望我能平安长大。姜卫国和陈静姝那天路过福利院,看见我在婴儿床上不哭也不闹,就问能不能抱一抱。他们一抱就不肯松手,当场决定收养。
我不是被丢下的。
我是被人拼了命护住,又被人真心实意接住的。
想到这里,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呼吸有点沉。可这沉重里,又有一点暖的东西在慢慢散开。
我一直以为找到真相就能安心。可现在真相来了,我心里反而乱得很。
我想见汪璇,可一想到她这些年一个人扛着秘密,还要面对徐若琳的情绪,我就说不出责怪的话。我也想立刻回家,看看姜卫国和陈静姝,可我又怕自己说出来会让他们难过。他们从没提过我的身世,是因为怕我觉得自己不一样,怕我离开。
可我现在知道了全部,还能像从前那样叫他们爸妈吗?还能心安理得地吃陈静姝煮的面、听姜卫国唠叨工作的事吗?
我闭上眼,想起小时候发烧,陈静姝整夜守在我床边,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我的额头。姜卫国骑车送我去医院,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破了血也不管,抱着我就往急诊跑。他们从来没让我觉得我是外人。
可我也不能假装亲生父母不存在。他们的死不是意外,是被人害的。他们爱我,哪怕只活了短短几天,也给了我名字,给了我歌。
我睁开眼,手指慢慢抚过本子的封面。那是我一直带着的小笔记本,用来记歌词的。之前写了几句,都是零散的情绪,像“我在夜里找光”“谁记得我的模样”。现在那些句子突然不够用了。
我翻开新的一页,笔尖停了一会儿,然后落下。
“我不是谁丢下的孩子,
我是有人拼尽全力送来的礼物。”
写完这句,手有点抖。我盯着这两个句子看了很久,喉咙发紧,但没有哭出来。
其实我不该再难过了。该哭的时候早就在无数个夜里哭过了。现在需要的不是眼泪,是答案之后该怎么走。
我低头看着这两行字,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不必非得选一边。
我可以既是姜卫国和陈静姝的女儿,也是亲生父母生命的延续。我可以叫汪璇一声妈,也可以每年去父母坟前放一支录音笔,给他们听听我新写的歌。
亲情不是只有一个出口。它可以很大,大到容得下所有爱过我的人。
我想起关毅刚才握着我的手说:“我们一起做。”
他说的不只是做这首歌,是陪我走接下来的路。
以前我总觉得梦想是我唯一的出路,只要站上舞台,别的都不重要。可现在我知道了,梦想不是逃离现实的工具,它是把经历变成光的方式。
我把本子合上,放进外套口袋。起身时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动作很轻。长椅还是热的,太阳还没移开。
我站在原地没走,望着前方。
远处有个小孩在追气球,笑声断断续续传来。旁边卖糖葫芦的大爷吆喝了一声,声音拖得很长。生活就是这样,不会因为谁心里翻天覆地就停下。
我深吸一口气,把肩膀放松下来。
我不想再躲了。不想再查,也不想再追问谁对谁错。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要做的,是把这些事变成歌,唱给愿意听的人听。
至于家人……我得找个时间,请他们坐下来,好好说一次。
不是以受害者的身份,也不是以寻仇的姿态,就是一个终于看清来路的人,想和在乎她的人分享真相。
我迈步往前走,脚步比刚才稳了很多。
走到路口,我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旧磁带盒。L.M.07,上面的字已经有些褪色。这是母亲录下的《月光谣》,也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血脉的声音。
我轻轻摩挲了一下盒子边缘,然后把它放回去。
转身后,我朝着公交站走去。
车上人不多,我靠窗坐下。窗外的街景一帧帧往后退,有老人遛狗,有情侣并肩走,有妈妈牵着孩子等红灯。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本子。
那两句歌词还在,后面还能写更多。
我可以写一个女孩如何从快递站走向舞台,
可以写一对普通夫妻如何把捡来的孩子当宝,
可以写一个女人背着二十年的秘密独自流泪,
也可以写一场大火烧不掉的摇篮曲。
这些都不是虚构的故事。
这就是我的人生。
车停了一站,上来一对母女。小女孩蹦跳着找座位,妈妈笑着提醒她别撞到人。她们坐在我斜对面,孩子仰头问:“妈妈,你会唱歌吗?”
妈妈摇头,“我唱得不好。”
孩子认真地说:“没关系,你唱给我听,就是最好听的。”
我看着她们,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膝盖,像是在打节拍。
下一秒,我拉开背包,拿出录音笔,按下开机键。
对着话筒,我小声哼了一句:
“你听,风在唱,那些没人记得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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