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台阶上,我站在楼梯口,脚下是水泥地缝里钻出的一小片青苔。关毅跟在我后面走出来,脚步很轻,没有说话。
我停下,转身看他。
他站定,手插在裤兜里,目光落在我脸上,又移开,像是在等我自己开口。
“我们谈谈。”我说。
他点点头,没问谈什么,只是走到旁边那张老旧的木长椅边坐下。我也走过去,坐下来时听见木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手里还攥着那张纸。领养登记表的复印件已经被我捏得有些发软,边角卷了起来。我低头看着它,手指慢慢抚平褶皱。
“我一直觉得,我是被丢下的。”我声音不高,“小时候想过很多次,是不是我哭得太少,不讨人喜欢,所以他们不要我。后来知道汪璇可能是我妈,我又以为她是故意瞒着我,把我推开。”
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喉咙有点紧。
“可现在我知道了,不是那样。她想留我,我爸我妈也是一眼就决定要我。我不是谁的负担,也不是被选中的幸运儿。我只是……活下来了,然后被人好好接住。”
关毅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你之前劝我别查,说会影响工作,怕我受伤。”我抬头看他,“那时候我以为你不理解我,觉得你只在乎事业。其实你是真的怕我撑不住。”
他抿了下嘴,眼神动了动。
“我不该用那种方式说。”他开口,声音低但清楚,“我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专辑’,可你最需要的不是专辑,是你自己的答案。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的事当成一个可以暂停的项目来处理。”
我摇摇头,“你没错。你是为我好。只是我当时听不进去,我把所有劝我的人都当成了拦路的人。”
“我不是拦你。”他说,“我只是没学会怎么陪你往前走。我想保护你,结果却让你觉得自己在孤身作战。”
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我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手背上有道浅疤,是他早年做现场录音时被设备划伤的。那时我还不认识他,但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
“那天在录音室,那个人威胁你。”他语气沉下来,“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对你说话,我才发现,我已经没办法再退到幕后去了。你说你要查到底,那一刻我不是制作人,也不是公司高层,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我望着远处的树梢,叶子在光里晃。
“以前我觉得,找到真相就能安心了。可现在真相来了,我心里反而更乱。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汪璇,也不知道以后见了姜卫国和陈静姝该怎么说。他们养了我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关于亲生父母的事,因为他们怕我难过,怕我动摇。”
“他们爱你。”关毅说。
“我知道。”我点头,“所以我不能因为找到了血缘,就忘了谁真正把我养大。可我也不能假装过去那些疑问不存在。我想通了——我不是非得选一边。我可以同时属于两个家。”
关毅转头看我。
“所以接下来呢?”他问。
“我想把这首歌做完。”我说,“不只是为了纪念我妈,也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有些孩子不是丢了,是被人悄悄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们的名字也许改了,路绕远了,但他们最终还是会回到该去的地方。”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
掌心温热,指节有力。
“我们一起做。”他说,“词、曲、编排、录制,每一个环节我都陪你。不只是以制作人的身份,是以一起走这条路的人的身份。”
我反手握紧他。
“你会累的。”我说。
“我知道。”他嘴角有一点淡淡的笑,“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熬夜改demo,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进那种昏暗的房间听旧磁带。你想往前走,我就在你旁边。”
我没有再说话。
阳光移到了长椅中间,一半照在他身上,一半落在我脚边。有片树叶从头顶飘下来,掉进我俩之间的空隙里。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试唱那天。我在后台紧张得手心出汗,他递给我一瓶水,说:“你就当下面坐着的都是聋子,放开唱。”
那时我不懂他为什么对我这么严格,又为什么在我失败后第一时间出现。
现在我懂了。
有些人不会说太多安慰的话,但他们会在你开口唱歌的时候,默默调好监听耳机的音量。
“你还记得《月光谣》最早的小样吗?”我问他。
“记得。”他说,“你唱完最后一句,停下来的时候,整个录音棚没人动。”
“那次之后,你就决定要推我出道?”
“不是那次。”他说,“是从你第一句开始的。你一开口,我就知道这声音不能埋没了。”
我低下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
“谢谢你没放弃我。”
“该说谢谢的是我。”他说,“是你让我明白,音乐不是包装出来的成品,是有人真正在活着,才唱得出那样的歌。”
我们都没再说话。
远处传来一辆自行车碾过石子路的声音,还有小孩追跑的笑声。生活还在继续,像一条不停流动的河。
我靠着长椅背,肩膀放松下来。
这一刻我没有急着去见汪璇,也不想立刻联系福利院其他工作人员。我不用马上做任何决定。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了。
关毅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风又吹了一下,树叶从我们中间翻了个身,滑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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