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刚触到那块焦黑的布帛,一阵刺痛便从心口直窜上来。眼前忽然一暗,仿佛有谁在我脑中划过一道火光。我看见一个女子躺在床榻上,手指轻轻抚过婴儿眉心,声音很轻:“真正的凤命,不在宫中。”
这画面一闪即逝。
我猛地回神,冷汗已浸透后背。灵汐公主还站在我面前,手中握着那支凤钗,眼神直直地盯着我。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我没答。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低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咳出了血。寒毒又在往上涌,四肢发冷,皮肤下像是有冰丝在游走。我想抬手擦去嘴角,却发现连指尖都僵了。
苏青鸾立刻上前半步,挡在我与公主之间。“你不能再逼她了。”
灵汐没看她。她的目光只落在我身上,声音开始发抖:“你说母后留下这句话,可我从小就被说是凤命之人。钦天监为我测八字,太庙为我点长明灯,父皇亲赐封号‘昭宁’……若我不是,那我又是什么?”
她说着,忽然将凤钗横在自己颈边。
“若我是灾星,现在就死。”她手腕一压,金钗已陷入皮肉,一丝血线顺着脖颈滑下,“你们要真相,那就用我的命来试。”
“住手!”苏青鸾厉声喝道,剑柄一撞就要上前夺钗。
我却动了。
我抬起右手,直接握住了凤钗尖端。
利刃割破掌心,鲜血瞬间涌出,顺着金凤雕纹往下淌。那血滴落在我们交叠的手背上,竟没有立刻干涸,反而像被什么吸了进去,渗入肌肤之下。
灵汐浑身一震,凤钗微微颤动,却没有再往里压。
我咬着牙,看着她的眼睛:“凤命与灾星,本就是一体两面。”
话音落下那一瞬,异变突生。
她胸口猛然爆发出一团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束缚。那光不灼人,却带着极强的热力,如朝阳初升,照亮整个偏殿。我感到一股暖流从掌心直冲经脉,体内肆虐的寒气竟被硬生生逼退,冰纹隐去,呼吸也顺畅了几分。
苏青鸾后退一步,雷剑微鸣,却没有出鞘。她盯着公主,又看向我,神情复杂。
“这是……”她低声说。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火焰。它认得我,就像我体内的寒毒也认得它。七年前那场大火烧尽太乙观时,这种气息也曾出现过一次——在师母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怀里那个孩子身上,就有这样的光。
而此刻,它正在灵汐体内燃烧。
她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底打转,却没有落下。“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选中的。可每次靠近你,凤钗就会响,心跳会乱,像是有什么在拉扯我。我以为那是恐惧,原来不是……”
她慢慢松开手,任由凤钗垂下。
我仍握着钗尖,掌心血未止。那股暖意还在,但我知道它撑不了多久。寒毒只是被压制,并未消失。
“解药不在血,而在……”我喃喃道。
后面的话我说不出来。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嘴边,只要再说一个字,就会引来无法承受的后果。我只能感觉到,真相就在眼前,只差一层纸未捅破。
灵汐望着我,忽然伸手覆上我的手背。她的掌心滚烫,与我的冰冷截然相反。两股气息在伤口处交汇,竟形成一圈极淡的光晕,转瞬即散。
“你想说什么?”她问。
我摇头。不能说,也不敢说。
苏青鸾终于开口:“你们这样耗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
她说得对。殿外已有脚步声靠近,应该是巡守禁军察觉了动静。刚才那一道金光太过显眼,不可能没人注意。
但我不能走。
我还记得铜环上的铭文:永宁三年,赐予德妃贴身女官。那个女人活着,她知道全部真相。而更重要的是——她可能知道,为什么德妃临终前要说“真正的凤命,不在宫中”。
灵汐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收回手,将凤钗重新插回发间。动作很慢,却不再犹豫。
“我不再怕了。”她说,“如果命运非要让我做个选择,那我就自己来定它的意义。”
她看向我,目光坚定:“你要查的事,我陪你到底。”
苏青鸾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也不会离开。”
三人站在偏殿角落,谁都没有动。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禁军已在门前徘徊。但他们不敢进来。刚才那一幕太过奇异,金光映天,如同天兆,谁敢贸然闯入?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血还在流,但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出薄冰。寒毒正在回来。
灵汐注意到我的异样,眉头微蹙。“你还撑得住吗?”
我点头,将染血的凤钗递还给她。“先藏好它。”
她接过,小心收进袖中。就在她指尖离开金属的瞬间,我感到那一丝连接断了。体内的冷意再度蔓延,但我已不像先前那样无力。
我知道,刚才那一刻,我们碰到了命运的边界。
只是谁也不知道,跨过去之后,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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