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求生
山路比陈烬想象的更难走。
石夯不知从哪儿找了根碗口粗的木棍,一头削尖了当木矛,既能拄着探路,又能防备野兽。
他走在最前面,伤腿在石子路上磕磕绊绊,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像是怕把身后的人落在山里,又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背影在暮色里绷得笔直,倒不像老驴,更像头护崽的老牛。
陈烬背着老头走在中间,单衣早被汗水浸透,后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后背被老人的重量压得发僵。
可他不敢停,只要听见身后妇女们低低的喘息、孩子鞋底蹭着石子的“沙沙”声,就咬牙把腰挺得更直些。
“快到了。”石夯突然回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指着前方一道被藤蔓缠得密不透风的山坳,“里面能挡风,以前村里藏过东西。”
他伸手拨开藤蔓,指尖被刺划出细血珠也没在意,露出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洞口。
往里走了约莫十步,空气突然暖了些,空间也豁然开朗——
竟是个丈许宽的山洞,石壁摸上去干燥,还留着圈烧火的黑痕,像谁以前在这里熬过漫长的夜。
“是藏粮的地儿。”
石夯用木矛戳了戳角落的草堆,里面滚出几个空陶罐,罐口还沾着点谷壳,“兵没来时,村里把多余的谷种藏在这儿,怕被地主收走。”
陈烬放下老头,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妇女们赶紧扶着老人孩子靠墙坐下,那个五岁的孩子眼睛亮,挣脱母亲的手就往水潭边跑,想伸手捞水里的影子,被母亲一把拽回来:“别乱动!水凉,冻着了没药治。”
石夯没歇着,转身就往洞外走,没多久抱回些干燥的枯枝败叶。
陈烬摸出帆布包里的打火机——这是他穿越时带在身上的现代物件,金属壳子被体温焐得发烫。
火苗“噌”地窜起时,山洞里的人都吓得往后缩,连石夯都顿了顿,眼里闪过丝惊惶——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快就燃起来的火。
直到火苗安安静静地舔着柴草,发出“噼啪”的轻响,暖意慢慢散开,人们才试探着凑过来,伸出冻得发僵的手。
那些手大多布满裂口,有的还沾着泥土和血痂,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火光把十三个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忽明忽暗地晃。
陈烬看着火堆旁的人:老头垂着头打盹,下巴上的白胡子跟着呼吸轻轻动;妇女们低头绞着破烂的衣角,指尖把布片绞得发皱。
那个五岁的孩子盯着火堆里埋着的土豆,眼睛亮得像浸了光,连眨都舍不得眨。
没人说话,只有柴火燃烧的声响,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他突然想起导师上课说的话:乱世里的人,命都悬在刀尖上,哪有功夫想“为什么活”,能活着就不错了。
可他怀里的《中国古代农业史》上分明写着,战国时就有“民为邦本”的说法。
这些人握着锄头能种出满田的粮,握着镰刀能收割千斤的谷,明明是土地的根,是撑起日子的人,怎么偏偏活得像被风刮走的草,连顿饱饭都求不来?
陈烬捡起一根烧得通红的木炭,在石壁上轻轻划了道横线。木炭烧得发烫,烫得他指尖发麻,却没松手。
“我问你们三个事。”他的声音在山洞里荡开,有点空旷,“想好了再答,不用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带着些微的茫然,像是没听过“问事”这种说法——
以前官和地主问他们,从没有人像这样,坐下来跟他们好好说话。
“第一,”陈烬的目光慢慢扫过每个人的脸,从老婆婆浑浊的眼睛,到妇女们疲惫却紧紧护着孩子的手臂,最后落在那个五岁孩子冻得发红的脸颊上,“你们为啥饿肚子?”
山洞里静得能听见火苗跳动的“噼啪”声,连孩子都忘了盯土豆,眨着眼睛看他。
老婆婆先开了口,嘴唇动了半天,最后只叹了口气:“命苦呗,生来就不是吃饱饭的命。”
“是兵匪抢了粮。”一个抱着婴儿的中年妇女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被人听见,“去年天旱,收成本来就差,地主还涨了租子,最后剩下的那点粮,全被兵匪搜走了……”
“不是的!”那个七八岁的孩子突然开口,声音细弱却很清楚,他攥着母亲的衣角,仰着头说,“我爹说,是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地。种地主的田,收的粮大半要交租,剩下的根本不够吃,所以才饿肚子。”
他话音刚落,母亲就赶紧捂住他的嘴,慌乱地往四周看:“别瞎说!让地主听见,要挨打的!”
“第二,”他继续问,声音比刚才沉了些,“那些有粮的人,仓里堆着满当当的谷子,看着你们饿肚子,看着孩子哭着要吃的,他们凭什么能心安理得?”
这次没人说话了。
老头们把头垂得更低,像是没听见;妇女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藏着怨,藏着恨,可更多的是无奈,像被磨平了棱角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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