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秦淮河畔的“望北茶楼”。
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帘,在喧嚣的茶楼里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跑堂的吆喝声、茶碗的碰撞声、以及人们高谈阔论的嘈杂声混杂在一起,蒸腾出一种虚浮的热闹。
时局艰难,但在这江东腹地,谈论时政、品评人物,依旧是茶客们显示“见识”与“忧国”的最佳方式。
话题不知怎的,就引到了当下两位声名鹊起、却又风格迥异的“批判者”身上。
“要我说,还是胡适之先生敢说话!是真名士!”
一个身着半旧绸衫的掌柜模样的人拍着桌子,脸上带着钦佩之色,“诸位可读过他上月那篇《漕运弊政论》?啧啧,那真是字字珠玑,句句在理!直指官府漕运层层盘剥、效率低下之积弊!听说连许昌那边都震动了!这才是为民请命的真豪杰!”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没错!胡先生文章,读来痛快!直指要害,又不失君子之风!”
“他是在为我们小民说话啊!那些贪官污吏,就该如此揭露!”
“胡先生是真心希望这世道能变好,在努力劝谏上面啊!”
茶客们交口称赞,仿佛胡适之是他们集体拥戴的代言人,他的每一篇文章,都是射向腐败官府的利箭,为他们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然而,当话题转到另一位——周铄时,茶楼里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周铄?”一个老学究模样的茶客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哼!此人心理阴暗,笔下尽是刻薄之言!诸位看看他写的都是些什么?《论奴隶的自觉》、《无声的江东》、《人血馒头》……听听这名字!”
他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商人立刻接口,语气激动:“就是!字字如刀,专戳咱们的心窝子!我们江东百姓招他惹他了?整日里不是批判我们麻木,就是讽刺我们愚昧,仿佛我们生来就活该是跪着的!他除了高高在上地指责我们这些苦命人,还会什么?”
“我看他是北边派来扰乱人心的细作!”有人愤愤地猜测。
“或许就是自己不得志,愤世嫉俗罢了!”有人自以为是地总结。
茶楼里充满了对周铄的鄙夷与不解。他们觉得,周铄的笔锋太过冷峻,太过绝望,不像胡适之那样带着“建设性”的批评。
他们将周铄对国民分根性、对吃人礼教的深刻剖析,简单地理解为对普通百姓的恶意攻击。
这便是东吴百姓的集体误解。 他们真诚地相信,胡适之是在“骂官府为民请命”,而周铄只会“骂百姓”泄愤。
他们完全不知道,也根本无法接触到,周铄那些真正直刺曹魏统治心脏、揭露其“仁义道德”背后“吃人”本质的雄文——诸如剖析国家暴力机器本质、彻底否定旧秩序合法性的文章,因其过于深刻和具有颠覆性,早在流传之初就被曹魏官府敏锐地察觉并全面封杀、销毁,根本无法到达普通百姓的眼前。
于是,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一个被刻意“阉割”后的周铄形象——一个只知批判同胞,却似乎对真正压迫者“无能为力”或“不敢言”的“懦夫”与“怪人”。
他们爱戴那个在现有框架内为他们“据理力争”的胡适之,却憎恶那个想要打碎整个框架、逼他们直面自身悲惨根源的周铄。
隔江传来的,本应是警世洪钟,但在他们耳中,却只剩下刺耳且“不合时宜”的噪音。
许昌,丞相府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曹操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的面容。他刚刚批阅完来自前线的军报,正揉着眉心,一名身着黑衣的近侍悄无声息地步入,低声汇报着来自江东的舆情,尤其是关于胡适之与周铄的民间议论。
听到江东百姓对胡适之的交口称赞和对周铄的普遍反感,曹操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洞察一切的嘲讽与掌控全局的从容。
“胡适之?”曹操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一种品评棋子的淡然,“此乃 ‘诤友’ 也。”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给身边的谋士,也像是在给自己梳理思路:
“观其文章,看似言辞激烈,直指漕运、吏治之弊,然其根底,处处不离‘大汉法统’,字里行间皆在呼吁 ‘补天’ 。他是在劝孤,劝这朝廷,修修补补,祛除疥癣之疾,以期江山永固。此等言论,既可彰显孤纳谏之胸襟,堵天下悠悠众口,亦可为其身后那些心存幻想的士族阶层张目,于大局……”
他顿了顿,语气肯定:“无伤大雅。 随他去便是。”
近侍躬身应诺,随即又提及周铄,语气略显迟疑。
一瞬间,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曹操脸上的那丝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冰寒与暴戾。
他猛地转身,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风,将案几上的一只青铜酒樽扫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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