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刘备将军府议事厅。
今日的议事气氛格外凝重。诸葛亮手持一份弹劾奏章,面容肃杀如霜。被弹劾者,是翊军将军吴懿的侄孙吴良,也是最早追随刘备入川的元从之后。
此人在地方担任盐铁督丞期间,利用职权,勾结商贾,倒卖官盐,克扣铁器分量,中饱私囊,证据确凿。
“主公,诸位同僚,”诸葛亮的声音冰冷,回荡在寂静的厅内,“吴良所为,上负主公厚恩,下虐黎民百姓,坏《蜀科》之法度,伤主公之仁德!依律,当革职查办,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他深知,若要真正贯彻《织席诏》的精神,肃清吏治是第一道难关,必须拿这样的勋贵之后开刀,方能震慑宵小。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无形的阻力便如潮水般涌来。
并非直接的抗辩,而是更精妙的“软性抵制”。
先是太常杜琼出列,语气温和却绵里藏针:“军师执法如山,老臣敬佩。然吴良年少,或是一时糊涂。其祖上于主公大业有微功,是否……可酌情惩戒,令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此言一出,几位益州本土出身的官员微微颔首。
接着,光禄勋镡承(亦为蜀中士族代表)接口道:“杜公所言甚是。况盐铁之务,牵涉颇广,骤然更换主官,恐生波折,影响军资供应,于北伐大业不利啊。” 他将此事与主公毕生追求的大业挂钩,增加了处理的难度。
随后,又有数人出列,或为吴良求情,或强调其家族对主公的功绩,或暗示处置过严恐寒了元从老臣之心。
整个益州士族集团,虽未明言对抗,却通过这种看似“顾全大局”的进言,织成了一张巨大而坚韧的关系网,将诸葛亮的主张层层消解。
主位上的刘备,眉头紧锁。他信任诸葛亮,也欲整顿吏治,但面对这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尤其是涉及早期追随自己的核心团队后人,他亦感到投鼠忌器。
最终,在沉默良久后,他采取了折中之策:吴良革职,但家产不予充公,仅罚没其贪墨所得,并令其闭门思过。
一场本应雷霆万钧的肃贪,最终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政令的执行力,在这张无形的网前,大打折扣。
是夜,军师府。
灯火阑珊,诸葛亮并未休息,而是将年轻将领姜维召至书房。他显得异常疲惫,往日睿智从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力感。
“伯约,今日议事,你都看到了。”诸葛亮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仿佛那夜幕便是他意图撼动的铁壁。
姜维肃立一旁,沉声道:“恩师,学生明白。旧势力盘根错节,积重难返,连主公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何止是盘根错节……”诸葛亮轻轻摇头,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我与你,与主公,乃至陈烬所怀的种种理想,无论是‘复兴汉室’还是‘天下大同’,一旦付诸实践,便如潮水撞击堤岸。”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过,语气中充满了洞察后的悲凉:
“那堤坝,便是这延绵千年的旧体制,是这由血缘、门第、利益交织而成的庞然大物。堤坝不改,纵有主公千般仁德,我等万般理想,亦被其消解于无形,扭曲得面目全非。”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姜维,引用了那个曾让他思索良久的观点:
“如今,我愈发体会到,寄望于‘群众自发力量’之纯粹……在此等坚固无比的堤坝面前,是何其的苍白与无力! 散沙,如何能撼动山岳?”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诸葛亮的叹息,不仅是对一次具体政事受阻的感慨,更是对一种历史性困境的深刻体认。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堵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由旧体系构筑的铁壁,并为此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铁壁,并非单靠主公仁德与军师才智便能轻易摧毁。北伐固然艰难,但欲革新这内部的沉疴,似乎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龙骧谷,赤火公社总部的议事堂。
油灯将与会者的身影拉长,投在悬挂着北疆地图与《赤火律》摘要的土墙上。
在座的不仅是秦狼、孟瑶等核心骨干,更有从各根据地选拔而来、最具潜力的新生代干部。气氛严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烬身上。
他手中没有书稿,只有一杯清水。议题直接而深刻:如何回应蜀汉诸葛亮对“群众自发力量”的疑虑,以及如何打破历史上无数次自发反抗终归失败的循环。
“同志们,”陈烬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看到了江东李四的鲜血,也听到了成都军师府里那声无奈的叹息。他们都证明了一件事:散沙般的善意,与仅凭血勇的自发斗争,无论初衷多么纯粹,在旧世界那架精密而残酷的机器面前,终将被无情地碾碎。”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如炬,抛出了核心问题:
“那么,劳动人民,这世间财富的创造者,究竟如何才能不再是历史被动的承受者,而成为自己命运真正的主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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