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的手中并没有提着灯笼,在清冷的月光下,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苍老,就像是被刀刻过一般。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缓缓地说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跟我说,得带着桩娃子去他挖野菜的地方……”
说到这里,二爷爷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桩娃子,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桩娃子被二爷爷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二爷爷。
过了一会儿,二爷爷似乎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娃,你经常去的那个地方,带路。”
桩娃子突然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既惊讶又好奇的情绪。他像往常一样,熟练而机械地朝着山坳深处走去,仿佛这是一条他已经走过无数次的路。
然而,随着他不断前行,脚下的路却逐渐变得松软起来,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同时,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气息,这让他感到有些异样。
当他绕过一块挡住去路的大青石时,突然间,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猛地停住了脚步,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眼前这座熟悉的小山丘仿佛被仙人撒落了一把珍珠,漫山遍野的丁子蘑菇破土而出。月光下,白生生的菌盖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霜,像初雪般纯净。粗壮的菌柄深深扎在沙土里,犹如无数支白玉雕成的小伞,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山坳,在月色中泛着莹润的微光。
桩娃子在这片山野间挖了整整两年的野菜,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景。西域的沙土地里长出蘑菇本不稀奇,可眼前这般景象着实令人惊叹——数不清的上好口蘑竟在同一时刻破土而出,整齐得像是有人在地底下了命令。这光景,活像是老天爷突然掀开了珍藏多年的宝匣,将最珍贵的宝物一股脑儿倾倒在这不起眼的山坳里。
二爷爷听着孩子们的一片唏嘘声,轻轻的蹲了下去,生怕碰坏了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掐了一朵,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喉结动了动:“悄声挖,别弄折了根。”
背篼随着桩娃子的动作轻轻摇晃,竹篾与菌柄相碰,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脆。他蹲下身去,指尖触到那冰凉湿润的菌盖时,心口突然"突突"跳了两下,像是地里冒出的蘑菇顶开了心上的土。
月光从夜空洒下来,水银似的泻在菌盖上。桩娃子屏住呼吸,学着爷爷教的样子,先用小撅头拨开四周的沙土,露出雪白的菌柄。他的手指头轻轻捻着菌柄底部,另一只手握着撅头往土里一插,再往上一挑——"嚓"的一声轻响,带着泥土清香的丁子菇就滚进了背篼。月光在菌褶间流淌,那些细密的纹路泛着银光,像是谁撒了一把碾碎的月光。
没有人发出声响,就这样全家人聚精会神的干着,只听得到挖蘑菇时菌把折断的脆响和偶尔传来的示意换地方的轻咳声。背篼渐渐沉了起来,桩娃子的胳膊都酸了,可心里头像揣了团火,烧得他浑身有劲。他偷眼瞅着爷爷,爷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些,嘴角抿着笑;大伯背篼已经满了,正往爷爷的背篼里塞,两人的肩膀时不时的碰在一起,带着股子踏实的暖。
不知过了多久,二爷爷低低说了声“够了”,众人这才停手。桩娃子颠了颠身上的背篼,沉甸甸的,能感觉到蘑菇在里面轻轻的挤在一起,像一群安静的小月亮。
一行人往回走时,天边已经有些发灰了。路边村口老榆树上的树杈麻雀已经睡醒站好,开始叽叽喳喳的叫了,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清亮亮的,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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