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巨响,房门已被一股粗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两侧的墙壁上。杨铭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门口,背后是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实质般的黑暗。廊下悬挂的灯笼透出的微弱光线,勉强勾勒出他因为剧烈奔跑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轮廓,那急促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杨参军?何事如此惊慌?莫非是城中营啸?”戚睿涵一边快速摸索着散落在床边的衣物,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笨拙,一边急声问道。他的声音因刚醒而沙哑干涩,更添了几分无法掩饰的紧张。他试图往最“好”的方向猜测,但心底那不断扩大的冰冷漩涡告诉他,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来不及细说了,快,快随我来,侯爷和老太爷都在前厅等着。天……天塌了!”杨铭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焦灼与绝望。他几步抢到床前,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的礼节,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将戚睿涵拖下了床,冰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拉着他就踉踉跄跄地往外冲。
戚睿涵被他扯得一个趔趄,鞋袜都未穿整齐,一只脚甚至只套了半只布袜,便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出了房门。冰冷的石板地面透过薄薄的袜底传来刺骨的寒意,但他此刻完全感觉不到,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上,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恐惧。
穿过几重熟悉的、在月色下显得影影绰绰的院落,平日里井然有序、肃穆安静的平西侯府,此刻竟如同被捣毁的蜂巢,一片令人心惊肉跳的混乱。人影幢幢,在昏暗的灯笼光线下如同鬼魅,仆役们抱着大小箱笼、卷起的书画卷轴、沉重的瓷器摆设,像无头苍蝇般匆忙奔走,咒骂与惊呼此起彼伏。急促纷乱的脚步声、低沉而焦灼的催促声、器物碰撞掉落的脆响、以及女眷和孩童压抑不住的、细微却撕心裂肺的啜泣声,交织成一曲末日降临前的、混乱而悲怆的交响。灯笼的光晕在匆忙移动的人影间剧烈摇曳,晃动着明暗不定的光斑,映照出一张张写满了恐惧、茫然、无措与绝望的脸庞。
这景象,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也更残酷地揭示了现实的严峻。戚睿涵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窟,一直往下沉,沉入那无底的深渊。
前厅里,却是灯火通明,数十根儿臂粗的牛油大烛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但这过分的光明,却更照得人心惶惶,无所遁形。吴襄,这位平西侯府的老太爷,须发微乱,只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家常便服,连外袍都未曾披上,正挥舞着手臂,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指挥着几个心腹家丁手忙脚乱地捆扎着几口大箱子,里面装着的显然是账册、地契、金银细软等最为重要的物件。他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的沟壑流淌下来,往日里那种养尊处优、沉稳持重的气度,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老人面对巨变时的仓皇与无力。
吴国贵一身戎装,甲胄在身,鳞甲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但他却未戴头盔,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绺绺地紧紧贴在苍白而湿滑的皮肤上。他正与几名同样神色凝重、眉头紧锁的部将围在一张巨大的榆木桌案旁,手指在地图上快速而杂乱地划动着,低声而快速地交谈着,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内容,但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绝望阴霾,仿佛天穹真的已经倾塌下来。
厅堂一侧那根巨大的朱漆厅柱旁,陈圆圆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却面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玉雕美人。她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绣着折枝梅花的锦缎斗篷,纤细的身躯在厚重的布料下微微颤抖着,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白丝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足以倾倒众生的美眸,此刻却空洞无神地望着眼前忙碌纷乱、如同末日景象的人群,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仿佛灵魂已然出窍,只剩下一具精美却易碎的躯壳,茫然地、无助地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巨变。
而吴三桂,则背对着门口,如同一尊凝固了千年的石雕,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凝视着悬挂在正面墙壁上的那幅巨幅坤舆全图。他的背影挺拔依旧,肩宽背厚,但那挺直的脊梁此刻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与沉重,仿佛正承载着万钧重压,每一块肌肉都在贲张,每一根骨骼都在呻吟,随时可能被这无形的重担压垮、碾碎。跳跃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扭曲地投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更添了几分沉重、悲凉与不祥。
“大哥……这,这是出了何事?”戚睿涵勉强挣脱杨铭因为紧张而依旧死死攥着他的手,快步走到吴三桂身后,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心中那不安的预感,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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