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贵那柄精钢长剑的剑锋,深深嵌入练武场边缘那根承重木柱的寸许之深,剑身因巨大的力道仍在微微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他粗重地喘息着,额角青筋未退,虎口已被反震之力崩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剑柄上的缠绳。他试图发力将剑拔出,但那木材仿佛有了生命般紧紧咬住了金属,几次发力,剑身纹丝不动,反倒让伤口撕裂得更甚。
场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那些原本等着看戚睿涵笑话的吴府亲兵、幕僚,此刻个个瞠目结舌,脸上的轻蔑与戏谑早已凝固,转而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愕。举鼎、碎石、剑法,三场赌约,这位看似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元芝公子”,竟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连下三城。杠杆撬动千斤巨鼎时那四两拨千斤的巧妙,镪水蚀刻青石时那无声无息的恐怖,以及最后这看似笨拙闪躲、实则步步为营,诱使吴国贵全力一击落空的机变……这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力量”与“胜负”的认知。
吴三桂站在观战席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那双历经沙场、看惯生死风云的锐利眼眸中,此刻却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感。有震惊,有欣慰,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他大步走到场中,先是看了一眼兀自与木柱较劲的吴国贵,沉声道:“国贵,胜负已分,不必执着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吴国贵身体一僵,终于颓然松手,退后一步,面向吴三桂单膝跪地,闷声道:“末将……末将无能!”语气中充满了不甘与羞愧。
吴三桂没有立刻理会他,而是转向站在一旁、脸色微微发白、左肩衣物在最后躲闪时被剑气划破一道口子的戚睿涵。他走到戚睿涵面前,目光落在他未受伤的右肩上,那里或许单薄,此刻却仿佛承载了某种超越肉体的力量。他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戚睿涵的右肩,动作缓慢而沉实,仿佛要将某种信念和重量一同传递过去。
“元芝,”吴三桂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为兄……如今方知,智慧果真远胜于蛮力。以往为兄只道战场厮杀,弓马娴熟便是根本,今日方见识到,真正的力量,在于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此番北上,深入龙潭虎穴,凶险异常,非你这般胆识与智谋兼具者不能胜任。一切……小心为上。”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千钧的嘱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
戚睿涵感受着肩头传来的力道,听着吴三桂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像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穿越至此,凭借超越数百年的知识取巧赢了赌约,但即将面对的任务,却绝非取巧所能应对。潜入清廷控制区,那里是敌人的腹地,律法森严,稽查严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暴露身份。
然而,策反手握兵权的李成栋父子,营救被囚禁的史可法旧部、左懋第等抗清忠臣,乃至探明清廷内部权力争斗的真实动向……这些任务,对于风雨飘摇的南明抗清大局而言,实在太重要了。这不仅是吴三桂的期望,更是他戚睿涵,作为一个知晓历史悲剧结局的穿越者,内心无法推卸的责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迎着吴三桂的目光,郑重地拱手,斩钉截铁地道:“大哥放心,睿涵必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当晚,月色清冷,如同冰凉的泉水,无声地透过平西侯府客房那雕花的窗棂,洒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映出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夜风穿过庭院,带来远处隐约的梆子声,更添几分夜的静谧与深邃。
房间里,油灯的火苗不安分地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戚睿涵独自坐在桌旁,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来回划动,眉心拧成了一个结。北上的计划虽然定了,但具体如何实施,第一个巨大的难题便横亘在眼前——剃发易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句自幼熟读的圣贤之言,此刻在他脑中反复回响。那头乌黑的头发,在明代是士人风骨的象征,而在清廷的铁蹄下,却要变成脑后那根屈辱的“金钱鼠尾”。这不仅仅是改变发型,更是对人格、对文化认同的野蛮践踏。一想到锋利的剃刀即将落在头顶,刮去周围的头发,只留下中间一小撮编成丑陋的辫子,他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和抗拒。那将是一道永远刻在身体上的烙印,无论未来如何,这段记忆都将如影随形,成为难以磨灭的屈辱。
“或许……可以假扮僧道?”他蹙眉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努力回忆着前世浏览过的零散清史资料。清初为了缓和民族矛盾,稳定统治,确实一度对出家僧侣和道士网开一面,允许他们保留原有的发式和服饰。虽然这项政策后来时有反复,甚至在顺治后期、康熙初年严苛执行,但眼下这个时间节点,或许还能钻个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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