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睿涵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和尘土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上前一步,伸手推向那扇破旧的木门。
“吱呀——嘎——”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垂死呻吟般的摩擦声,在这安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某种令人心悸的宁静。随着门被推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气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戚睿涵喉咙发痒,几乎要咳嗽出声。他强行忍住,定睛向柴房内望去。
柴房内没有灯,只有门外透进来的、被门框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微弱月光和星光,勉强勾勒出内部的轮廓。空间异常逼仄,不过方寸之地,四处堆放着杂乱的、已经腐烂发黑的柴草,散发着一股潮湿的腐败气息。一些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破烂家什——或许是断腿的桌椅、破旧的箩筐——歪倒在一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墙壁上蛛网密布,如同悬挂的灰色破布,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角落里阴影浓重得如同墨汁,仿佛潜藏着什么噬人的不祥之物。
就在那片最深的阴影里,靠近冰冷墙根的位置,有一团模糊的、蜷缩着的人影。那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若非细微的动静,几乎难以察觉。
那人影似乎被开门声惊动,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滞涩和痛苦感地动了一下。仿佛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并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然后,一颗头颅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
借着门口渗入的、那一点可怜巴巴的微光,戚睿涵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那是张晓宇吗?
记忆中那张带着理工科生特有的清秀、白净,总是挂着几分执拗和对他隐隐不屑的面容,此刻已变得几乎无法辨认。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使得颧骨像两座突兀的山峰般高高凸起,皮肤是一种极度不健康的、带着死气的蜡黄色,上面布满了新旧交错的淤青和纵横的划痕,有些伤口已经结痂,有些还微微渗着脓血。嘴唇干裂起皮,数道深深的裂口渗着暗红的血丝,嘴角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鼻孔下也渗出一丝血液。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那双眼睛。
曾经,这双眼睛里闪烁着对公式定理、社会经济和新型技术的痴迷光芒,闪烁着面对戚睿涵时不服输的倔强,甚至闪烁着与袁薇在一起时的温柔。然而现在,那双眼睛只剩下两潭死水般的、深沉的幽暗,空洞、麻木,仿佛所有的生机和光彩都已被抽干。但在那幽暗的、几乎令人绝望的底层,却又仿佛有两点冰冷的、燃烧着的鬼火在跳跃。那是不甘?是怨恨?还是某种支撑他活下去的、扭曲的执念?
然而,当那两点冰冷的鬼火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戚睿涵脸上时,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石子,掠过那双安静的眼眸。那并非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也非身处绝境见到熟人的惊讶,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带着刻骨铭心、仿佛要将他剥皮抽筋般的恨意的确认。
“戚……睿……涵……”
一个沙哑、干涩得如同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朽木的声音,从那张干裂的嘴唇里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说话者肺部所有的空气,带着一种从喉咙深处被强行碾磨出来的痛苦和虚弱。这声音,与戚睿涵记忆中张晓宇那带着点少年清亮的声音,判若云泥。
戚睿涵心头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毫不犹豫地迈步踏入柴房。脚下的地面黏腻潮湿,不知是积水、污物还是别的什么,踩上去发出“噗呲”的轻微声响,让人极不舒服。他强忍着那股混合着腐烂草料、尘土、霉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伤口化脓后的腥臊气味的混合臭气,快步走到那蜷缩的人影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晓宇……是我。你……你受苦了。”他的目光急切地在黑暗中搜寻,试图更清晰地查看张晓宇的状况。
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张晓宇的下半身。那两条腿,以一种极不自然的、令人心悸的角度弯曲着,瘫在杂乱肮脏的草堆上,仿佛两条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朽木。裤管早已破烂不堪,从破损处可以看到肿胀发黑、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的皮肤,以及未曾得到任何妥善处理的、狰狞外翻的伤口。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某个角度,戚睿涵甚至隐约看到了森然白骨的反光。一股混合着滔天愤怒、深切悲伤以及无力回天的绝望情绪,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上戚睿涵的头顶,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张晓宇听着戚睿涵那带着颤音的问候,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扭曲的、近乎嘲讽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他并没有直接回应戚睿涵那苍白无力的问候,而是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带着冰冷质感和尖锐讽刺的语调说道:“看看这是谁啊……戚,睿,涵。”他念这个名字时,仿佛在咀嚼着什么苦涩又充满恨意的东西,“你了不起……你清高……现在,是鳌中堂府上的……座上宾了?”他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杂音,但那双如同鬼火般的眼睛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戚睿涵,仿佛要将他钉死在原地,“而我……是这暗无天日的柴房里……一个断了腿的……等死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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