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黎明前的黑暗尚未褪尽,最后几颗星子顽强地悬挂在天幕,散发着微弱而清冷的光。塞北的寒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刀子,刮过连绵起伏的山峦,山体的轮廓在黯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冷硬、狰狞,仿佛一头头蛰伏的巨兽,默然注视着即将被鲜血浸染的大地。
大同以北的广阔地域,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连清晨惯有的鸟鸣虫嘶都彻底消失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宁静笼罩着四野。清军庞大的营盘如同蔓延的苔藓,连绵不绝。此刻,营门洞开,三路大军如同三支蓄势待发、淬炼已久的致命利箭,缓缓展开阵型,直指大同城及其周边防线。
居中一路,旌旗招展,盔明甲亮,尽是满洲八旗精锐。统兵大将正是名震关外的巴图鲁阿库拉。他端坐于一匹神骏的乌云盖雪马上,身披沉重的镶铁棉甲,头盔下的脸庞粗犷而凶悍,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前方朦胧的防线,嘴角挂着一丝睥睨一切的冷笑。他深信,在自己的铁蹄之下,任何明军残余都将被碾为齑粉。
左翼,是由汉军正白旗固山额真祖大寿统领的部队。这支部队虽号令整齐,但细看之下,许多士兵眼神闪烁,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和不安。他们大多是旧明降卒,被迫剃发易服,心中对故国尚存一丝念想,对清廷的严苛和歧视更是积怨已久。祖大寿骑在马上,面色沉静如水,唯有紧握着缰绳、指节有些发白的手,透露着他内心的波澜。他的两位兄弟,以勇猛着称的祖大弼和祖大乐,一左一右护卫在侧,三人目光偶尔交汇,都传递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决绝。
右翼,则是镶红旗甲喇章京梭步化部。梭步化其人,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且对汉人将领极尽猜忌打压之能事。在他的麾下,李成栋、李元胤父子及其部属,日子过得尤为艰难。此刻,李成栋面无表情地整理着鞍鞯,眼神却不时瞥向中军方向,与儿子李元胤交换着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眼神。李元胤年轻的脸庞上,混合着紧张与兴奋,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刀柄。
战鼓尚未擂响,但成千上万马蹄踏碎清晨冻土与宁静的声响,已如沉郁的闷雷,由远及近,层层叠涌,沉重地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也敲打着这片古老土地的胸膛。
大同城内,吴三桂早已得戚睿涵预警,宁远军主力严阵以待。他本人坐镇中军,深知自己将要正面承受阿库拉主力的最猛烈的锋芒。军营之中,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兵士们往来穿梭,沉默而高效地检查着兵甲是否锋利,铠甲的束带是否牢固,将滚木、礌石、火油、箭矢等守城器械搬运到预设位置。空气中弥漫着油脂、硝石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息。虽忙碌异常,但在各级军官的约束下,并无慌乱之色,只有一种大战将至、引而不发的凝重。战前的紧张氛围,如同拉满的弓弦,绷得紧紧的,只待那松手的一瞬。
就在大战前夜,营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几名身着清军服饰、披着深色斗篷的骑士,在熟知口令的哨兵引导下,如同幽灵般潜入,直奔吴三桂帅帐。为首三人进入帐内,才摘下沉重的头盔,露出风尘仆仆却目光坚定的面容,正是祖大寿、祖大弼、祖大乐兄弟。
吴三桂见是舅舅亲至,虽心中早有戚睿涵分析的预料,仍不免闪过一丝激动与酸楚。他快步上前,声音略带沙哑:“舅舅,二位叔父,一路辛苦了。”他目光扫过祖大寿鬓角新添的霜色,以及祖大乐甲胄上不易察觉的破损,心中明了他们此行风险极大。
祖大寿用力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眼中带着长途跋涉留下的血丝,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长伯,闲话少叙,时机已到,不容耽搁。”他走到帅案前,目光灼灼,“阿库拉此人,骄横不可一世,视我汉军如无物,仍以为我部是其可随意驱使、消耗的马前卒。我与大弼、大乐及军中忠义将士已密议多次,只待良机。”他伸手指向地图上代表清军中军的位置,“明日接战,待你与阿库拉主力纠缠正酣、难分难解之际,我与你二位舅父便率部临阵倒戈,直击其侧后软肋,打他个措手不及,中心开花!”
吴三桂目光炯炯,深吸一口气,转向一直静立在一旁、凝神倾听的戚睿涵。这位来自未来的年轻人,虽然面容尚带一丝青涩,但眼神中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睿智。正是他的出现,以及那份对历史走向近乎“预言”般的剖析,才让吴三桂最终下定决心,没有走上那条引清兵入关的绝路,而是选择了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死守国门。
戚睿涵会意,走到铺开在帅案上的军事地图前。那幅地图绘制得极为精细,山川河流、隘口路径一一在列,正是李元胤冒着极大的风险,凭借记忆和暗中观察,秘密送出的清军部署详图,价值连城。
他伸手指点,声音平静而富有说服力:“平西侯,祖将军,请看。根据情报,阿库拉求胜心切,其进军路线多半会选择这条相对平坦、利于骑兵展开的通道。其左翼依托这道连绵山岭,地势险要,我军难以迂回,但其右翼则相对开阔,虽有零星丘陵,但屏障不足,这正是我等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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