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说的话,再也无法出口。陆建国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将那件崭新的棉衣和那罐麦乳精,悄悄塞进了娘的柜子深处。
归队的日子到了。清晨,天刚蒙蒙亮,寒风刺骨。陆建国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院门口。苏禾也起来了,依旧穿着那身旧棉袄,头上包着旧头巾,站在门槛内。
“娘,我走了。您…保重身体。”陆建国声音有些沙哑,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苏禾点了点头,深潭般的眼睛看着他,从军帽上的红星,看到擦得锃亮的皮鞋,最后落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她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陆建国接过。手帕里,是两个还带着娘体温的、颜色灰黄、一看就粗糙剌嗓子的窝窝头。和他当年在部队医院醒来时,娘省下来给他吃的那个一模一样。
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饥荒年代的绝望与挣扎,娘用瘦弱身躯挡在他身前的决绝,那颗在冰冷猪圈里递过来的奶糖…无数画面汹涌而至,冲击着他的心脏。他紧紧攥着那两个粗糙的窝窝头,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他猛地立正,对着娘,对着这座破旧的小院,对着这片沉默的黄土地,敬了一个最标准的、最庄重的军礼!手臂抬起时带起的风声,是他此刻唯一能发出的、最有力的誓言。
苏禾静静地看着,深潭般的眼底,终于漾开一丝极淡、极浅的涟漪。那是一种看到雏鹰终于翱翔天际的平静,一种耗尽心血后看到丰硕果实的微倦,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然。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
陆建国放下手臂,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娘佝偻却如山般沉稳的身影,转身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再也挪不动脚步。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追逐着他远去的背影。苏禾一直站在门槛内,目送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那棵老槐树的拐角,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目光。她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被风吹落的一片枯叶,动作迟缓而认真。
【‘星辰守望’场域稳定运行中…目标人物已远离宿主生命能量场核心覆盖范围…转为远程低功率模式…能量消耗:极低…】小柒的电子音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平静播报,但细微的电流声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岁月无声,如同村边那条浑浊的河水,裹挟着黄土泥沙,滚滚向前。十年,又十年。
陆建国在军营里扎下了根,凭着过硬的军事素质和一颗赤诚之心,一路晋升。他成了家,妻子是部队医院的护士,温婉贤淑。他有了孩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他每次写信回家,都会附上妻儿的照片。照片上,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笑容爽朗,妻子温婉,儿子活泼,背景是城里干净的楼房和窗台上的花草。他把津贴寄得更多了,逢年过节,总会有包裹寄回村里,里面是城里时兴的点心、柔软的布料、给孩子玩的铁皮青蛙…
苏禾的回信,依旧简短,字迹更加歪斜,有时甚至显得凌乱:
“安。”
“收到。”
“都好。”
包裹里的东西,大多原封不动地转送给了村里的孤寡老人和孩子们。她依旧住在村西头那座小院里,穿着打补丁的旧衣,吃着粗粝的饭食。只是去老支书和刘婶坟前烧纸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老支书几年前在睡梦中安然离世,刘婶则在成为村医后,用苏禾教的草药救治了不少人,前年冬天一场风寒没能熬过去,也走了。黄土垄中,故人渐稀。
陆建国也渐渐老了。鬓角染霜,腰背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挺拔如松。他肩上扛着的星星更多了,责任也更重了。他依旧每年都写信,寄钱,寄照片。只是,娘的回信间隔越来越长,字迹也越来越难以辨认。
直到那一年深秋,一封来自老家县武装部的加急电报,如同晴天霹雳,击碎了陆建国所有的平静。
“母苏禾病危,速归。”
当陆建国风尘仆仆、带着妻儿赶回那个熟悉的小院时,一切都已太迟。
小小的土炕上,苏禾静静地躺着。她瘦得脱了形,像一具裹着枯皮的骨架,深陷在单薄的被褥里。灰败的脸上,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在听到动静时,极其缓慢地睁了开来。
深潭枯竭了。
曾经沉静如渊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浑浊的灰翳,如同蒙尘的古镜,倒映着屋顶熏黑的梁木。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剩下这具残破的躯壳在艰难地维系着最后一口气。
“娘!”陆建国扑到炕前,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娘那只枯瘦如柴、冰冷刺骨的手。那只曾经能卸掉陆大柱胳膊、能徒手搏杀野猪、能稳稳拍抚他后背的手,此刻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只剩下嶙峋的骨节和松弛冰冷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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