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光的伤…变成另一种美。”林晚轻声重复,眼神若有所思。这句话,像是在说瓷器,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她想起了他素描本上的《归途》,裂痕生出的花;也想起了自己作文批注上那句“容缺非弥合”,以及他当时蜷曲的手指。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在粥碗升腾的热气中悄然滋生。
她将勺子再次递到他唇边。“那…如果伤得太深呢?碎得太彻底呢?还能修复吗?” 她的问题,已经超越了瓷器修复的范畴。
沈砚沉默地吃下那口粥,喉结滚动,咽下的似乎不只是食物。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得像蒙尘的古琴:“看…值不值得。”他抬眼,目光穿透袅袅蒸汽,直直地看向林晚,那眼神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滚着太多林晚无法解读的东西——疲惫、挣扎、一丝深埋的痛楚,还有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有些东西碎了,拼回去也是满身裂痕,一碰就散。不如…只留下最核心的一块碎片,让它成为新的东西的起点。” 他说的是器物?是组织?是他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电锅保温档发出的微弱电流声。粥碗里的热气渐渐稀薄。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的光晕透过玻璃,在白色的墙壁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林晚没有再喂下一勺。她端着半温的粥碗,指尖感受到碗壁残留的暖意。沈砚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他承认了“碎”,承认了“伤”,甚至暗示了某种“重构”的可能。这远比任何激烈的坦白更触动人心。
“核心的碎片…”林晚喃喃,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他病号服口袋的位置,那里藏着那枚锈死的、可能藏有“钥匙”或“锁”的怀表,也藏着他和阿阮的牵绊。“那它…还能成为‘钥匙’吗?”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也低头看向自己的口袋。他缓缓抬起左手,隔着布料,再次握紧了那枚冰冷的铜器。指腹下的凹痕触感清晰。病房里昏黄的灯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沉默在蔓延,带着黄铜的冷硬和粥香的余温。
“不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茫然,“也许…它只是想被修好。” 他抬起头,看向林晚,眼神复杂难辨,“修好…才能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
“叩叩叩。”
病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三下。
声音不大,却像冰锥瞬间刺破了室内刚刚凝聚起的那一点微妙的、带着暖意的脆弱平衡。
沈砚的眼神瞬间冻结,所有疲惫和茫然被凌厉的警觉取代,身体无声地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右手不动声色地滑向被单下某个位置。林晚端着粥碗的手指也猛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但她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无波,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锐利的光。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
门外是谁?
是例行查房的护士?
是警察的二次问询?
还是…嗅着血腥味而来的“清理者”?
那碗半温的粥,兀自在林晚手中散发着最后一丝暖意。而沈砚掌心的怀表,隔着布料,冰冷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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