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他的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新的痛苦，让他发出压抑的闷哼。
“...冷...”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地窖...锁...别...”
断断续续的词语，却透出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恐惧。
地窖？锁？
林晚瞬间想起了他之前高烧呓语时也提到过“地窖”和“别锁”！那是他深埋心底的童年创伤？
苏婉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立刻拿来另一条薄毯，紧紧裹住他颤抖的身体，试图用物理方式给他一些安全感，同时声音极其冷静地、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沈砚，听着！你不是在地窖！你在安全屋！我是苏婉！她是林晚！没有人能锁住你！看着我们！感受这里！你是安全的！”
她的声音像一根锚，试图将他从可怕的梦魇中拉回现实。
林晚也强忍着手腕的疼痛，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声音温柔却坚定：“是的，我们都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放松...慢慢呼吸...”
在两人持续而坚定的安抚下，沈砚剧烈的颤抖终于开始慢慢平息。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抓住林晚手腕的力道也渐渐松开，只是手指还虚虚地搭在那里，仿佛还需要那份触碰来确认安全。
他眼中的惊恐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空洞和茫然，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却被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困住。
林晚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抹不自然的潮红（显然是剧痛和应激引起的），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心脏疼得发紧。她没有任何犹豫，用刚才擦拭他冷汗的手帕，轻轻帮他擦掉眼角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动作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沈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似乎不习惯这样的触碰，但最终没有躲开。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似乎暂时过去了。
但三人都知道，那深植于他灵魂深处的创伤和痛苦，并未消失，只是再次被强行压抑了下去。像一根始终紧绷的弦，不知何时又会再次被拨动，发出痛苦的悲鸣。
苏婉悄悄松了口气，检查了一下沈砚的伤口，幸好没有崩裂。她递给他一小片镇静剂和水：“吃了会好受点。”
沈砚沉默地接过，吞下。药效发挥需要时间，但他紧绷的神经似乎已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地下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却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之前的、更加沉重和微妙的气氛。
林晚的手腕上还留着他刚才用力抓握留下的红痕，微微发烫。她没有收回手，反而轻轻翻转手腕，用自己的手心，覆上了他依旧冰凉的手指。
这是一个无声的、带着试探的安慰。
沈砚的手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抽走。他依旧闭着眼，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过了许久，久到林晚以为他又睡着了，他才极其缓慢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沙哑地开口：
“...很久以前的事了...”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却比任何哭诉都更让人心疼，“...不小心...被关过几天...”
他没有说细节，没有说为什么，没有说有多痛苦。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林晚的心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黑暗和绝望，才会让如今强大如斯的他，依旧在梦魇中恐惧颤抖。
她没有追问，也没有安慰。她知道，任何言语在那种创伤面前都显得苍白。
她只是收紧了手指，更紧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无声地告诉他：
我在。
这一次，我不会走。
苏婉默默地退开了一些，将空间留给他们。她看着林晚坚定而温柔的侧影，又看看沈砚虽然依旧苍白却似乎卸下了一丝重负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或许是欣慰的光芒。
控制台上，那点绿色的信号灯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仿佛在告诉人们，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创伤多么深重。
只要还有连接，还有陪伴。
就总有熬过去的可能。
那根紧绷的弦，或许终有一天，也能被温柔地抚平，奏出不一样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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