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晨雾尚未散尽,如轻纱般缠绕在青瓦白墙间,将整个城镇内外衬得愈发静谧。
李潜与江飞并肩踏出应天的身影,刚消失在城门处,一道玄色身影便如鬼魅般从高墙下的阴影中飘落。
那人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往日里一身锦袍、气度雍容的勋贵模样全然褪去,此刻身着紧身玄衣,衣摆裁短至膝下,便于腾挪,墨发以一根玄色发带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落地时足尖未沾半分尘埃,甚至未曾搅动周遭的雾气,周身气息仿佛与晨雾、阴影融为一体,若不凝神细辨,竟难察觉此处立着一人,此刻李景隆的身法竟已臻至这般鬼神难测的境地。
他抬眼望向李潜与江飞离去的方向,目光锐利如鹰,穿透朦胧的雾霭,将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牢牢锁定。
脚下微动,身形便如一缕黑烟般飘出,速度快得惊人,却依旧悄无声息,裙摆扫过地面的杂草,连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唯有空气中残留着一缕极淡的、转瞬即逝的气劲,证明他方才来过。
李潜与江飞此刻正并肩走在往东南方向的官道上,二人皆是心思缜密之辈,又历经多番追杀,戒备之心从未松懈。
李潜周身内力暗涌,金针渡厄术的温润气息萦绕周身,能敏锐感知到周遭数丈内的气机波动;江飞更是将素玄经内力运转至极致,听觉、视觉皆提升至顶峰,连路边草丛中虫豸的爬行声都清晰可闻。
可二人一路疾行,始终未曾察觉,身后不远处,一道玄色身影如影随形。
李景隆的追踪之术已然超越了寻常武道的范畴,他与二人始终保持着数丈的距离,不远不近,既能清晰掌控他们的动向,又绝不会暴露自身踪迹,这般隐藏之能,已然达到了“形隐于气,气隐于境”的境界。
李景隆见二人已行至城郊的官道驿站,正驻足歇息饮水,知晓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继续前行,便缓缓收敛身形,脚下发力,身形如一道流光般折返,朝着应天府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不再刻意隐藏速度,玄色身影在官道上疾驰,风声在耳畔呼啸,沿途的树木、驿站飞速倒退,往日里需一个时辰的路程,他竟只用了不到两刻钟,便已抵达皇城脚下。
宫墙高耸,朱红大门巍峨矗立,侍卫身着银甲,手持长刀,气势凛冽。
见李景隆疾驰而来,侍卫们非但未曾阻拦,反而纷纷躬身行礼,神色恭敬——自李景隆数日前进宫见驾后,朱元璋便下了特旨,允许他自由出入皇城,无需通报。
李景隆目不斜视,脚步未停,径直穿过层层宫门,脚下的青石板换成了光亮如镜的金砖,殿宇巍峨,飞檐翘角,气势恢宏。他一路疾行,未曾停歇,最终抵达了奉天殿外。
此时的奉天殿内,朱元璋正负手立于龙椅之前,望着殿外的天际,身形在烛火下显得有些孤峭。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光影流转间沉凝如墨,泛着暗金光泽,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却依旧身形挺拔,眼底的光芒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陛下,李景隆求见。”殿外的内侍轻声唱喏,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位帝王。
朱元璋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殿门外,语气平静无波:“宣。”
李景隆应声而入,脚步沉稳,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微:“臣李景隆,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朱元璋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不错!”
“托陛下洪福,臣侥幸得些机缘。”李景隆垂首回话,语气恭敬,却无半分谄媚,周身的气度较之往日,多了几分内敛的锋芒。
朱元璋缓步走下台阶,脚步踩在金砖上,发出沉稳的声响,每一步都似踩在人心之上。
他停在李景隆面前,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命中自有此机缘。周颠的衣钵,能落在你手中,是天意。”
李景隆身子微震,抬眼看向朱元璋,眼底闪过一丝惊悸,随即又迅速垂下头,语气带着几分敬畏道:“陛下明察。那日臣带周明空离去,也不曾想能得周颠前辈的衣钵,只是臣资质有限,虽习得前辈武学,却未能踏足道境,唯有这隐藏行迹的本事,略有所成,较之寻常道境高手,或许能胜上几分。”
“够了。”朱元璋摆了摆手说道“江湖之中,道境高手虽强,却多锋芒毕露,难藏踪迹。你这本事,看似寻常,实则最是难得——眼下之事,需的便是‘隐’,而非‘强’。”
朱元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落在李景隆身上,沉声吩咐:“你即刻动身,继续跟踪李潜与江飞,切记,万不可露了行迹。他们往浙东去,定然是去寻花神秀,袁洪必定已在沿途设伏,你只需远远看着,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沿途的埋伏动向,尽数记在心上,每日派人递回密报即可。”
“臣遵旨。”李景隆躬身领命。
殿内再度恢复寂静,只剩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朱元璋望着殿外渐盛的晨光,眉头依旧紧锁,手指在身侧缓缓敲击,似在推演着即将到来的风波。
原来那日李景隆带着周明空、李潜等人失联后,便悄悄改道,引着周明空往酒泉城外而去。他先前听闻周明空姓周,又瞧着少年眉眼间藏着几分异气,心中便多了个心眼,料想这少年身世绝不简单。
行至城郊那座周明空自小栖身的破庙,断壁残垣间积着薄尘,却在供桌下藏着一处暗格。
李景隆撬开暗格,竟是周颠遗留的武学秘籍与隐仙踪梦之术的图谱。
他喜出望外,当即留在破庙潜心钻研,凭着过人悟性,不仅习得周颠的独门武功,将刚猛与诡谲融于一招一式,更掌握了隐仙踪梦之术,能借天地气息隐匿行踪,还可布下迷梦幻境,自此悄然蜕变,褪去往日浮躁,多了几分深藏不露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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