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天。
压缩饼干的碎屑也彻底吃完了，最后一瓶水在昨天见了底。胃袋从隐隐作痛变成了持续的、烧灼般的抽搐。喉咙干得发紧，像是有砂纸在摩擦。
李默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站在洞口，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防护”。保鲜膜在身上缠了足足十圈，紧绷绷地勒进肉里，行动有些不便，但据说能一定程度上隔绝放射性尘埃——这是他以前在某个生存论坛扫过一眼，不知真假的信息。外面套上了那件廉价的黑色潜水服，同样是为了密封。潜水面镜牢牢扣在脸上，视野有些受限，但能保护眼睛。手上戴着洗碗用的橡胶手套，脚上除了拖鞋，还用塑料袋严严实实地裹了好几层，再用胶带缠紧。
他不知道这套行头能有多少用处，或许只是心理安慰。但他总得做点什么。
深吸了一口洞内相对“干净”的空气，他推开了作为屏障的石块。
昏黄的光线再次笼罩了他，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空气中有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烧焦的塑料、融化的金属和某种腐败有机物混合在一起，刺鼻而呛人。即使隔着面镜，他似乎也能感觉到那股味道无孔不入。
他的电动车就停在旁边，覆盖的伪装布上落满了厚厚的、灰白色的尘埃。他小心翼翼地拂去座垫上的灰，插上钥匙。电量显示还有两格，希望它能支撑得久一点。
骑上电动车，驶出山林，踏上通往铜市市区的道路。
路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裂缝像黑色的蛛网遍布路面，有些地方甚至拱起或塌陷。随处可见翻倒、烧毁的汽车残骸，像一具具巨大的金属尸体。路边的建筑大多成了废墟，只有少数钢筋混凝土结构的骨架还顽强地矗立着，外墙上布满熏黑的痕迹和巨大的破洞。
没有声音。除了电动车电机那细微的嗡鸣，以及车轮碾过碎石和灰烬发出的沙沙声，整个世界是一片绝对的死寂。没有风声（或许有，但被面镜和死寂的城市吸收了），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他看着这一切，心里意外的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麻木。他确实不意外。互联网时代，他看过太多二战时期被轰炸城市的影像资料，看过各种末日题材的电影和游戏。眼前的景象，不过是把那些黑白或渲染的画面，变成了身临其境的、充满怪诞气味和触感的现实。
“跟短视频里拍的……也差不多。”他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带着点苦中作乐的荒谬感。
他的第一个目标非常明确——食物和水。
他朝着记忆中最繁华的商业街方向驶去。曾经灯红酒绿的街道，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一家大型超市的屋顶整个塌陷了下去，入口被扭曲的金属框架和水泥块堵死。他试着从侧面一个缺口钻进去，里面黑暗隆咚，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他找到了一处原本是饮料区的区域，但所有的塑料瓶要么融化变形，要么破裂，里面的液体早已蒸发或污染。食品区更是惨不忍睹，包装袋大多破损，里面的食物暴露在外，长满了颜色诡异的霉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忍着恶心，用一根捡来的铁条翻找，希望能找到密封完好的罐头。但似乎早在他到来之前，这里已经被更绝望的力量（或许是冲击波，或许是火灾）彻底摧毁了希望。
一无所获。
饥饿和焦渴像两把锉刀，折磨着他的神经。他不敢在这里久留，辐射剂量未知，空气中可能还漂浮着有毒的颗粒。
他推着电动车，继续在废墟间穿行。目光扫过那些曾经熟悉的店铺：奶茶店、快餐店、服装店……如今都成了死亡的纪念碑。他看到一些残破的衣物挂在废墟上，但他现在没心思去捡。
第二个目标，在他心里清晰无比——枪。
在这末日，法律和秩序已经随着那些建筑一同崩塌。他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幸存者，如果有，他们会是同伴还是猎人？而且，城市里可能还有变异生物（他看过类似的小说）。枪，是力量，是保障，是活下去的硬通货。
他知道铜市郊区有一个龙国的军事管理区，规模不大，似乎是个后勤仓库或者通讯站。以前他送外卖的时候远远看到过指示牌，记得大概方向。
他调转车头，朝着城市边缘驶去。越靠近郊区，破坏似乎相对轻一些，但死寂的氛围丝毫未减。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已经扭曲变形的指示牌——“军事禁区，严禁入内”。铁丝网围墙大部分都倒塌了，他轻易地就骑了进去。
里面的建筑同样受损严重，但至少结构还算完整。他放慢车速，警惕地观察着。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几辆被掀翻的军车残骸。他朝着最大的一栋仓库式建筑驶去。
仓库的大门歪斜地敞开着，里面光线昏暗。他停好车，从车上取下早就准备好的一根结实的铁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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