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白那句“你可以相信我了吗？”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彻底撬开了季云瑶紧锁的心门。
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恐惧、不信任和深深的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她不再是那个冷静、强大、运筹帷幄的复仇者，也不再是那个戴着面具、小心翼翼试探的伪装者。
她只是一个伤痕累累、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终于看到一丝微光的……普通人。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是演戏，不是算计，而是最真实、最彻底的崩溃。
她哭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仿佛要将灵魂深处的苦楚都倾倒出来。
祁月白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追问，甚至没有过多言语的安慰。
他只是默默地坐到她身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而颤抖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他没有试图拥抱她，只是这样静静地握着，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陪伴。
这个简单的动作，给了季云瑶最后一点勇气。
哭了很久，直到眼泪几乎流干，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季云瑶才终于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祁月白。
他的眼神依旧清澈，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平静和理解。
“对……对不起……”她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我不是故意要试探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祁月白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得像春天的风：“没关系，慢慢说。我在这里，听着。”
他的平静和包容，像最后一道催化剂。
季云瑶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倾诉。
她不再有任何隐瞒，不再有任何修饰，将那段离奇而沉重的经历，赤裸裸地摊开在祁月白面前。
“我……我好像……活了很多次……”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不确定和恐惧，仿佛害怕被当成疯子。
祁月白握紧她的手，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鼓励她说下去。
“第一次……我叫林晚星，是个设计师……
我以为齐厌是真心爱我，可他……他只是看中了我的才华，剽窃了我的作品，把我逼上了绝路……”她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被背叛的锥心之痛。
“第二次……我成了画家苏念……斐衍，他说我是他的缪斯……可我只是他心中白月光的替身……他毁了我的画，也毁了我对艺术的信念……”
“第三次……第四次……”她哽咽着，诉说着作为舞者楚月和学者沈清欢的经历，每一次都遭遇不同的背叛和利用，每一次都不得善终。
“然后……就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自嘲，“季云瑶……我带着前面所有的记忆回来了……我恨他们……我要报复……
我做到了……齐厌身败名裂，斐衍再也画不出画，程耀阳……他失去了他最在乎的一切……”
她抬起泪眼，看着祁月白，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自我怀疑：
“……我赢了每一次复仇，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快乐？
我只觉得……好累，好空……祁月白，是不是因为我太糟糕了？
所以他们才都不要我，都骗我……我是不是……根本不值得被好好对待？”
这是她最深处的恐惧和自卑，是她从未向任何人袒露过的、最脆弱的核心。
她将自己最不堪、最狼狈的一面，彻底暴露在了这个她曾经百般试探的男人面前。
祁月白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打断她。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流露出清晰的心疼，但没有任何震惊或质疑。
仿佛在听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而不是什么荒诞离奇的轮回传说。
直到季云瑶说完，无助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审判或安慰时，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直视着季云瑶充满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
“不，季云瑶。你一点也不糟糕。”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糟糕的，是那些利用你、伤害你、不懂得珍惜你的人。不是你。”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深邃：“你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却依然坚强地走到了现在。
你保护了自己，也为自己讨回了公道。你很勇敢，也很……了不起。”
他没有质疑轮回的真实性，没有把她当成精神失常，而是完全接纳了她的叙述，并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那些伤害她的人，同时肯定了她的价值和坚强。
这种全然的信任和接纳，是季云瑶在五世轮回中，从未得到过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仿佛被这句话轻轻撬动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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