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验过腰牌,将文书递还谷芽,目光扫过甘草的脸,略作停顿,却未多言。甘草垂手而立,袖中那枚银钉仍被指尖压着,边缘微凉。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随谷芽穿过角门。
院内积雪未扫,石板路上覆着薄层湿雪,踩上去无声。前方议事堂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喧声已起。两人尚未靠近,便见两名带刀侍卫横戟拦道,禁止闲杂人等入内。
“人参和鹿茸又吵起来了。”谷芽低声道,“自昨夜院判被禁足,主事空悬,两人各执一端,谁也不服谁。”
甘草不语,只朝堂前望去。门缝透出的光映在雪地上,拉出一道斜长的亮线。堂内声音断续传来——
“钥匙从未离身!你倒说说,若非你疏于巡查,伪参怎会入库?”
“我巡查?你才是掌钥之人!参柜七日一轮,上一轮正是你当值!”
甘草听得清楚,脚步却未动。谷芽欲上前交涉,被他轻轻按住肩头。
片刻后,堂门忽开。一人怒气冲冲而出,青袍广袖,面容冷峻,正是人参。他身后跟着鹿茸,佝偻着背,手里捧着一本账册,嘴上仍在争辩。
“你莫要倒打一耙!库房三日未换石灰,参体受潮,纹理变形,这账我能赖你?”
人参猛地转身:“那你可查过采买记录?石斛从哪进的这批货?编号对不上户部存档,你敢说不知情?”
鹿茸正要反驳,眼角余光瞥见甘草二人,话音一顿。
谷芽连忙拱手:“这位是外聘的药性顾问,专为辨伪而来。”
人参上下打量甘草,目光落在其衣襟上片刻,冷声道:“甘草,多日未见,此事你既是顾问,那就请进去听听。真伪未明,谁都有嫌疑。”
议事堂内,烛火摇曳。防风端坐主位,灰袍素带,神色沉静。见甘草入内,略一点头,未发一言。
甘草行礼落座。谷芽立于侧后,不再言语。
防风开口:“今日召集诸位,只为厘清贡参一事。千年野山参启封现伪,底烙‘逆’字,皇上震怒,刑部已立案。我院三人涉事:人参掌钥,鹿茸管库,石斛采买。现需查明——参从何来,何时入库,经手何人,为何无人察觉。”
他话音刚落,人参即道:“钥匙始终贴身,每夜锁入紫檀匣,加封火漆。入库当日,我亲自开启参柜,放入匣中,当场封存。若有替换,必在入库之后。”
鹿茸立即接话:“入库之后?那三日库房记录缺失,是谁值守?是你!且你未按例登记温湿,库门闭合时间也无记载。分明是你有意遮掩!”
人参冷笑:“记录缺失,是你未按时呈报。我只负责开柜收参,后续巡查归你职司。若你尽责,何至于等到启封才发觉异常?”
两人再度对峙,堂内气氛紧绷。
就在此时,帘外传来急促脚步。一名小吏引着石斛进来。她鬓发微乱,脸色苍白,双手被缚。
“石斛姑娘带到。”小吏禀道。
防风皱眉:“松绑。”
绳索解开,石斛并未跪下,反而直视人参与鹿茸:“你们争来争去,可知那批参根本不是我采买的?是黄芪大人亲口吩咐,让我多购园参,说是御膳房要炖补汤,需备用数支。”
堂内一时寂静。
鹿茸嗤笑:“黄芪?他不过修缮监工,哪有资格指派采买?你这是推卸罪责。”
石斛咬唇:“我有凭证。采购单上有他亲笔批注,日期是去年腊月十七,入库批次正是此次伪参对应的那一宗。”
防风抬手止住争论:“明日调取单据核查。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伪参如何混入?是否另有通道?是否有人内外勾结?”
甘草终于开口:“可否查看核验房?”
众人皆望向他。
甘草缓缓起身:“甘草调和诸药,最擅辨伪。若能亲见验参之所,或可发现蛛丝马迹。”
防风沉吟片刻:“核验房今晨封闭,以防污染。但既为你所请,我便陪你走一趟。”
甘草点头,随防风离堂。人参、鹿茸欲跟,被守卫拦下。石斛滞留原地,神情复杂。
核验房位于东廊尽头,门户紧闭,门楣悬一铜牌,刻“禁地”二字。守卫见院使亲至,不敢阻拦,启锁开门。
屋内陈设简洁:中央长案,两侧药秤、银刀、烙铁俱全。墙边立柜,分格储药,标有“参类”“茸类”“草本”等字样。
甘草缓步而入,目光扫过案台。角落处,一抹淡褐痕迹几乎不可见,若非他曾见过半夏庄陶罐底部残留,绝难察觉。
他佯装整理袖口,俯身之际,指尖轻抹那处粉末,悄然收入袖囊。
鼻尖微动——气味极淡,却熟悉:盐渍土末混动物骨灰,更有铁锈般的金属腥气,与“逆”字烙印烧灼时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直起身,问:“此间验参流程如何?”
防风答:“新参入库,先由采买呈单,再经掌钥开柜,管库登记。最后在此核验:观皮纹、测重量、验浆头,必要时以烙铁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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