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些积弊,武泽苍并非没有尝试改变。他凭借着自己超越时代的见识和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开始推行一些在他看来是“常识性”的改革。
他首先下达口谕,并通过中书省发出明文要求:以后所有奏折,必须言简意赅,直陈其事,开门见山,减少甚至避免不必要的虚文客套和引经据典,力求用最简洁的语言说明问题、提出诉求或建议。
然而,习惯的力量是强大而顽固的。许多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臣,早已将那种华而不实的文风刻入了骨髓。他们写的奏折,虽然表面上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大段歌功颂德,但字里行间依旧充满了各种隐晦的奉承和拐弯抹角的表达,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显示对皇帝的尊重和自己的文采。改变一种沿袭了数百年的文风,非一日之功。
他又尝试进行权力下放,将一些常规性、重复性、非关键性的事务,比如地方官员常规考核的初步评定、小型工程经费的审核、普通案件的复核等,授权给中书省的官员先行阅览,并提出初步的处理意见(称为“票拟”),他只需要最终审阅、认可或用朱笔稍作修改即可。这在他看来,是提高效率、解放自己的必要手段。
但此举立刻引来了轩然大波。以几位御史言官为首的守旧派大臣,纷纷上疏劝谏,言辞激烈。他们认为,批阅奏章是皇帝独享的权力,是“乾纲独断”的体现,将此权“假手于人”,哪怕是中枢近臣,也是“怠政”的开端,长此以往,必会导致皇权旁落,奸臣窃柄。他们抬出“祖宗成法”,引用历代因权臣擅权而导致的祸乱,试图将武泽苍的改革扼杀在摇篮里。
他甚至异想天开地试图建立一种类似“每日简报”的制度,要求各地督抚、重要边将,将辖区内最重要的军政信息,每日以最简短的文字摘要,通过专门的快马信道汇报上来,以便他能及时掌握天下动态。
但这个想法刚一提出,就遭到了包括李慕、张世安在内的几乎所有重臣的委婉反对。理由很现实:以目前的交通条件和通信技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驿站系统无法支撑如此高频次、大规模的信息传递,人力、物力成本将是天文数字,而且信息的保密性和准确性也无法保证。这个超前的构想,在现实条件面前,只能无奈搁浅。
“陛下,此事关乎朝廷体统与礼制,非同小可,需交由礼部、太常寺会同详议,方可定夺…”
“陛下,此乃军国重事,牵扯甚广,非臣等所能擅专,利弊权衡,还需陛下圣心独断…”
“陛下,祖宗之法,乃历代先皇智慧结晶,维系朝纲之根本,不可因一时之便而轻言变革啊…”
他的耳边,时常回荡着这样或委婉或直白的劝诫之声。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规则、惯例、人情世故和既得利益编织成的粘稠泥沼之中。每当他想要迈出一步,推动一点改变,四面八方就会涌来无形的阻力,拉扯着他,试图将他重新拉回那个固有的轨道。
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就像一艘构造复杂、年代久远的巨舰,正沿着数百年形成的强大惯性,缓慢而沉重地向前航行。他这个刚刚掌舵的新船长,想要让它稍微提速,或者改变哪怕一丝航向,都需要耗费远超想象的心力,去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摩擦力与保守力。挫败感与无力感,如同阴冷的潮水,一次次漫上他的心头。改革之路,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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