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刹那歪着头，仔细打量着镜中的阿尔泰尔。褪去了军服的凛冽杀伐之气，仅着柔软毛衣的阿尔泰尔，美得惊人，却也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那份非人的精致和苍白的肤色，在柔和衣料的衬托下，反而更显出一种易碎感。但刹那总觉得缺少了什么。那不仅仅是力量感的缺失，更是某种…核心的“阿尔泰尔”特质被掩盖了。
她拿起那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女士西装。“或者…这个？感觉…更干练一些？” 阿尔泰尔沉默地换上。西装勾勒出她修长挺拔的身形，带着一种冷峻的知性美。然而，镜中人更像一个完美的商业精英，一个冰冷的执行者，而非那个执掌时空、以军刀为羽翼的军服公主。阿尔泰尔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
碎花连衣裙…丝绸礼服…每一次更换，都是一次更深的迷失。阿尔泰尔像一个被剥离了外壳的贝类，柔软的内里暴露在空气中，感到无所适从的痛苦。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渴望触摸冰冷的刀柄，渴望那熟悉的、带着力量与意义的重量。只有目光，始终追随着忙碌的刹那，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刹那看着镜中又一次更换了装束、却显得更加沉默和疏离的阿尔泰尔，眉头微微蹙起。她拿起最后一件——一件设计独特的深蓝色长款风衣。风衣的肩部有着硬朗的线条，收腰设计，下摆如同裙裾般散开，在细节处巧妙地融入了类似军装风格的金属纽扣和绶带装饰。这是刹那在挑选时，内心最挣扎也最期待的一件。
“最后…试试这个吧？”刹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将风衣递给阿尔泰尔。
阿尔泰尔沉默地接过。指尖触碰到风衣挺括的面料和那些冰冷的金属装饰时，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披上风衣，系好腰带。镜中的身影，终于不再让她感到完全的陌生和排斥。
深蓝色如同静谧的夜空，风衣的剪裁赋予了她利落与力量感，下摆的弧度又带着一丝女性化的优雅。而那些点缀其间的金属纽扣和绶带装饰，则巧妙地呼应了她军服的元素，如同在“日常”的表象下，隐约透露出她非人本质的锋芒。它既非完全的军服，也非彻底的常服，而是一种微妙的融合，一种属于“万象学园校长阿尔泰尔”的、在规则之下展露的姿态。
刹那看着镜中的阿尔泰尔，棕褐色的眼眸亮了起来。她走上前，细心地为阿尔泰尔整理着风衣的领口，指尖轻柔地拂过那些冰冷的金属扣。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刹那的额头几乎要抵上阿尔泰尔的下颌。
“果然…”刹那的声音带着满足的叹息，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样…才像阿尔泰尔。” 她的手指停留在阿尔泰尔胸前那枚风衣自带的、造型简约的金属胸针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表面。“没有完全放弃‘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属于这里的，属于‘现在’的阿尔泰尔。” 她微微仰起脸，棕褐色的眼眸清晰地映着阿尔泰尔有些怔忡的脸，“很…好看。”
阿尔泰尔低头，看着刹那近在咫尺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镜中，深蓝色的风衣包裹着她，肩章与绶带的元素如同军服的影子，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本源。而镜中映出的刹那，正专注地为她整理衣襟，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眼神是纯粹的欣赏与爱怜。这一刻，更衣室内所有的挣扎、剥离的痛苦、迷失的惶恐，似乎都被刹那指尖的温度和这专注的目光所抚平。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握刀，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生涩的温柔，轻轻拂开了刹那脸颊旁一缕垂落的黑色发丝。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刹那温热的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颤。
“刹那…才是我的‘造物主’。”阿尔泰尔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紫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流淌出某种深沉而滚烫的东西，“刹那希望的‘样子’…就是我的样子。”
刹那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掩饰性地推了推眼镜，手指却下意识地抓紧了阿尔泰尔风衣的衣襟。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学园穹顶模拟出的、遥远而虚幻的星光。
就在这时——
“呜哇！这里应该再丰满一点！女神的胸怀可是包容万物的象征！” 一声极其不合时宜、充满傻气的欢呼声，穿透了学园静谧的夜空，隐隐约约从下方中央广场的方向传来。
阿尔泰尔：“……”
刹那：“……”
瞬间，更衣室内那旖旎的、几乎要凝固的氛围被戳破了一个洞。阿尔泰尔面无表情地转头，猩红色的瞳孔望向窗外广场南侧那团模糊的黏土轮廓，眼底深处刚刚泛起的一丝涟漪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属于万象学园校长的冰冷审视。
岛崎刹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沉默。她松开抓着阿尔泰尔衣襟的手，后退一步，脸上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和尚未褪去的红晕：“看来…我们的‘爱与欢乐’女神，还在为明天的‘艺术杰作’努力呢。”
阿尔泰尔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深蓝色的风衣下摆无风自动。她周身悬浮的军刀阵列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心绪的变化，再次散发出淡淡的、不容忽视的寒芒。学园祭的前夜，终究无法完全宁静。
“明天…会很热闹。”阿尔泰尔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她看着窗上映出的、穿着深蓝风衣的自己，以及身边刹那温柔的倒影。
风暴的中心，已然成型。而风暴本身，正由一团愚蠢的黏土和一个执念的恶魔，在夜幕下无声地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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