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县县城内,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陈望知府带来的两千官军(实际人数远不足此数),非但没有带来“王师”的威严,反而如同过境的蝗虫,将夏县搅得天翻地覆。强征粮饷、敲诈勒索、骚扰百姓、甚至公然抢劫...种种恶行,让原本就对官府失望透顶的夏县豪强和百姓,彻底忍无可忍!
以裴、张、李三家为首的豪强们,联名上书,措辞激烈地要求陈望知府立刻出兵,剿灭八义集的反贼,还夏县一个安宁!他们话里话外,充满了对官军“只吃饭不干活”的强烈不满和讽刺。
面对豪强们的逼宫和民间日益高涨的怨气,陈望知府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何尝不想立刻出兵?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手下这支军队的真实斤两。他只能采取“拖”字诀,装聋作哑,对豪强的上书置之不理,同时加紧催促冯都尉整训部队。
这天,陈望实在坐不住了,派人将冯都尉请到了县衙。
“冯都尉!军队训练得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上战场?”陈望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压抑的焦躁和不耐烦。
冯都尉不敢隐瞒,如实禀报:“回府尊大人!那八百老兵,日夜操练,战力尚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只是...只是那些强征来的流民和囚犯,实在是不堪大用!训练时懒懒散散,还时常借机溜出军营,到城里滋扰商户,抢夺财物...卑职已是严加管束,但收效甚微。”
陈望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诉苦:“别跟本官扯这些有的没的!本官就问一句:你这支军队,拉出去,能不能剿灭八义集那伙反贼?!”
冯都尉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府尊大人,若那伙反贼还是以往流寇土匪的水平,卑职有信心一战而定!但...但据卑职所知,这伙‘人民军’非同一般,他们能打败赵县令和豪强的联军,占据数村,却又不急于攻打县城,而是专注于在乡下经营...这...这举动颇为反常,卑职担心,其中恐怕有诈啊!”
陈望闻言,冷笑一声,带着几分文官对武夫的鄙夷:“有诈?冯都尉,你未免太高看那些泥腿子了!他们之所以不攻县城,不是有什么深谋远虑,而是因为他们蠢!目光短浅!只知道在乡下抢点粮食,能成什么大气候?要是精明的反贼,早就打出旗号,攻城略地了!”
他站起身,走到冯都尉面前,语气变得沉重而急迫:“冯都尉!本官现在没工夫跟你分析反贼蠢不蠢!现在的问题是,夏县本地的豪强和百姓,他们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我们要是再按兵不动,他们恐怕就不是上书,而是要闹出更大的乱子了!到时候,反贼没剿成,我们自己后院先起火,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冯都尉还是有些不服,嘟囔道:“豪强和百姓有什么可怕的?一群乌合之众!亮亮刀子,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愚蠢!”陈望气得一拍桌子,“亮刀子?在这种时候亮刀子,你是嫌他们投靠反贼投得不够快吗?!那八义集的反贼正愁没有理由煽动民心呢!你这是要把人往他们怀里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最后通牒:“冯都尉!本官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必须把军队给本官整顿好!三天后,不管你有什么顾虑,都必须给本官出兵!剿灭八义集反贼!”
陈望盯着冯都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否则,你我二人,就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府城!到时候,朝廷要治我们私自出兵而没能剿灭反贼要数罪并罚的,你我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住,可就难说了!”
冯都尉被陈望这番连吓带唬的话震住了。他知道,陈望说的是实情。再拖下去,不仅剿匪无功,可能连现有的官职和性命都难保。他咬了咬牙,躬身应道:“是!卑职遵命!三日之后,准时出兵!”
“好!本官等你消息!”陈望挥了挥手,示意冯都尉可以退下了。
冯都尉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县衙。他知道,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而且,只能胜,不能败!他回到军营,立刻召集手下军官,下达了死命令:加紧操练,整顿军纪,三日后,誓师出征!
而这一切动向,都被潜伏在冯都尉身边的杨老七,以及活跃在夏县县城内的其他情报人员,迅速捕捉并传递了出去。
八义集根据地,前敌委员会和陆鸣,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官军将于三日后大举进攻”的准确情报。最终决战的时刻,即将到来!整个根据地,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了最后的、也是最紧张的动员和准备!
“点火”行动,也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当“官军三日后将开拔出城,进剿八义集反贼”的消息在夏县县城内外传开时,无论是城内的豪强缙绅,还是城外的普通百姓,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庆幸或期待,反而普遍松了一口气,甚至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懑和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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