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绒布,笼罩了饱经战火摧残的海岸线。白日的喧嚣与血腥暂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远处日军阵地零星闪烁的篝火和探照灯的光柱,提醒着人们危险从未远离。
第八十八军与第67师胡旅残部联合指挥部内,气氛却与外面的寂静截然不同。马灯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难掩兴奋的脸。周卫国刚刚带回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这支濒临绝境的部队。
“军座!胡旅长!我们接应到了!”周卫国顾不上喝口水,指着摊开在地图上的几个坐标,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在东南礁石区,我们找到了‘青岛’号……不,是那艘伪装成葡萄牙货船‘圣玛丽亚’号卸下的物资!主要是弹药!整整二十箱七九步枪弹,估计超过十万发!还有五十箱木柄手榴弹,近两千枚!最关键是,还有五箱八二迫击炮弹,六十发!”
“十万发子弹!两千枚手榴弹!六十发炮弹!”胡涟旅长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天不亡我八十八军!这下够小鬼子喝一壶的了!”
指挥部里顿时一片低沉的欢呼声和如释重负的叹息。这些数字,对于一支弹尽粮绝的部队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是活下去的希望!
何志远强压住心中的狂喜,保持着冷静,详细询问:“搬运过程顺利吗?有没有被鬼子发现?伤亡如何?”
周卫国平复了一下呼吸,答道:“还算顺利。我们利用了退潮和夜色,礁石区地形复杂,鬼子巡逻艇不敢靠近。搬运队伍都是精选的好手,动作很快。只有两名弟兄在返回时被流弹击中,轻伤。物资已经秘密运抵主阵地后方几个隐蔽洞窟,正在连夜分发到各营连!”
“好!老周,辛苦了!”何志远重重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随即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军官,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弟兄们,粮食有了,但远未到高枕无忧的时候!鬼子白天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晚,很可能会有大动作!我们必须利用这宝贵的补给,给鬼子一个迎头痛击!”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日军日间进攻的主要方向和其可能的屯兵点、炮兵阵地区域。
“鬼子料定我们弹药匮乏,夜间防御必然松懈。他们很可能趁夜进行大规模渗透或突袭,甚至可能动用预备队,企图一举突破我军防线。”何志远分析道,眼中闪烁着战术家的光芒,“我们要将计就计,给他来个‘请君入瓮’!”
他详细部署作战计划:
“第一,明松暗紧,诱敌深入。 前沿阵地,故意示弱,减少哨兵和巡逻队,制造防守空虚的假象。主力隐蔽在二线阵地和反斜面工事内,养精蓄锐。”
“第二,设置火力陷阱。 将得到补充的机枪,特别是重机枪,秘密配置在敌军可能渗透路线的侧翼,形成交叉火网。迫击炮阵地前移,测算好预设打击区域。”
“第三,组织机动反击队。 以赵劲松的突击营余部为核心,配足弹药和自动武器,作为预备队。一旦敌军主力进入伏击圈,听我号令,迅速出击,断其退路,力求歼其一部!”
“第四,夜袭分队继续行动。 胡旅长,还要辛苦你的弟兄,小股多路,不断袭扰鬼子侧翼和后方,让他们不得安生,无法判断我军主力动向!”
“妙啊!”胡涟旅长赞道,“军座此计,正合我意!让小鬼子以为咱们不行了,等他们钻进来,再给他包个饺子!”
各位团长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得到了弹药补充,官兵们求战之心空前高涨。
“记住!”何志远最后强调,“此战关键在于隐蔽和突然性!各部队行动必须绝对保密,信号传递要明确!我们要用这场夜战,告诉柳川平助,八十八军,不是他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
“是!”众军官齐声低吼,信心倍增。
会议结束后,各部立刻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阵地上看似恢复了宁静,但暗地里,一股杀机正在悄然凝聚。官兵们领到沉甸甸的子弹和手榴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士气大振。
……
与此同时,日军第十军司令部。
柳川平助果然如何志远所料,正在酝酿夜间的行动。白天的进攻受挫,尤其是第六师团部队竟然未能取得预期战果,让他十分恼火。
“支那军竟然还有如此强的抵抗力?”柳川平助盯着作战地图,眉头紧锁,“他们的弹药应该耗尽了才对!”
参谋长田道盛武分析道:“司令官阁下,支那军第八十八军毕竟是其精锐,战术素养较高,善于利用地形和夜战。白天的战斗,他们明显改变了战术,注重精准射击和要点防御,减少了我军的杀伤效果。但其弹药补给线已被我完全切断,今日之抵抗,恐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
“嗯……”柳川平助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如此,就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命令第九师团和第六师团,各抽调精锐大队,组成夜间突击队,于午夜时分,对支那军防线进行多路渗透和强袭!重点攻击其结合部与指挥中枢区域!海军舰炮和陆航做好准备,一旦突击队打开缺口,立即进行火力覆盖和兵力投入,扩大战果!我要在黎明前,结束金山卫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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