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声像鞭子抽在身上。沛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咯咯作响。湘云死死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冲动。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敏捷地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撞向正羞愤交加的沛然。
“小心!” 湘云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沛然只觉得腰间被猛地一蹭,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刁钻。他下意识地一摸口袋——空的!那个装着他们仅剩几枚硬币(虽然毫无用处)的小零钱包不见了!
“小偷!” 沛然猛地扭头,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短褐、脏兮兮的半大孩子像泥鳅一样钻进人群缝隙,手里还扬着一个眼熟的破旧零钱包,回头朝他们做了个极其挑衅的鬼脸。
怒火“腾”地一下冲上了沛然的天灵盖。连日来的惊恐、迷茫、饥饿、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个斑马养的!给老子站到!” 一声地道的、带着武汉街头巷尾特有烟火气和怒气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沛然口中炸响!这声怒吼是如此突兀,如此响亮,带着市井的粗粝和沛然所有的憋闷,瞬间压过了周遭的嘈杂。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个正在哄笑的胖摊主,笑容僵在脸上,小眼睛瞪得溜圆。旁边几个看热闹的脚夫也愣住了。周围几米范围内,所有听到这声怒吼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沛然身上。那奔跑的小偷也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脚步,惊愕地回头望来。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同样浓重汉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腔调,从沛然身后传来:
“拐子?你…你滴个斑马,吼得蛮正咧?”
沛然和湘云猛地回头。只见巷口杂物堆的阴影里,慢慢踱出一个人影。正是之前那个在破屋外发现他们、惊得他们夺路而逃的跛脚老汉!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褐色短衣,裤腿卷到小腿肚,露出一双沾满泥点的草鞋。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此刻没有了最初的惊怒和警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惊疑、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他乡闻故音的激动?
老汉一瘸一拐地走近几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沛然,像是要把他脸上每一寸都看穿。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稳了些,带着确认:“小兄弟,你…是汉口滴?还是武昌滴?” 那熟悉的、带着浓重“汉味”的方言,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盏孤灯,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沛然心中无边无际的惶恐和冰冷。
沛然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他一时失语。湘云也猛地抓紧了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去,她看着老汉,又看看沛然,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我…我是武昌的!武大的!您…您听得懂?!” 沛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几乎破了音,他下意识地也用武汉话回答,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和确认。
老汉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有更深的情绪在涌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沛然,又落在许湘云身上,带着审视,但那份强烈的敌意和排斥感确实消散了大半。他朝旁边那个还在发愣的胖摊主挥了挥手,用本地话呵斥了一句什么,那摊主立刻缩了缩脖子,讪讪地转回头去,不敢再看热闹。
老汉的目光重新回到两人身上,尤其是沛然脸上,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市集的喧嚣声浪重新包裹上来,但在沛然和湘云耳中,这嘈杂却仿佛隔着一层屏障。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跛脚老汉和他口中那如同天籁的乡音。
“跟我来。”老汉最终开口,声音低沉,用的是武汉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不再看他们,转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市集边缘一条更僻静、也更脏乱的小巷走去,背影在拥挤的人流中显得有些佝偻,却又透着一股市井小民的韧劲。
沛然和湘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狂喜和一丝残留的忐忑。没有犹豫,两人立刻跟上,脚步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有些踉跄,却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蹒跚的背影。穿行在弥漫着各种气味、挤满陌生面孔的市集中,他们第一次感觉脚下这片完全不属于他们的、危机四伏的土地,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
老汉的家在市集边缘一条污水横流的窄巷深处,比之前他们闯入的那间更加破败低矮。推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板门,一股混杂着霉味、草药味和淡淡饭食气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糊着发黄油纸的窗户透进些微天光。土夯的地面坑洼不平,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农具和柴草。屋子中央摆着一张缺了角的矮桌,旁边是几个充当坐具的树墩。唯一算得上“家具”的,是一个靠在墙边的、掉漆严重的旧木柜。
老汉示意他们在树墩上坐下,自己则走到角落一个简陋的土灶旁,拿起一个豁了口的陶碗,从灶上温着的一个瓦罐里舀出两碗颜色浑浊、冒着热气的汤水,放到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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