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然和湘云都沉默下来,接过冰冷的馍馍,默默啃着。粗粝的口感刮着喉咙,难以下咽。
老汉蹲在火塘边,用一根细枝拨弄着里面将熄未熄的暗红炭火,声音沙哑低沉:“想赚快钱,心思活络,是好事。”他看了一眼湘云,“可这江夏城,鱼龙混杂,眼毒的人不少。你那‘秘方’,”他顿了顿,显然听到了些,“太扎眼。没个根脚来历,惹祸上身容易得很。”
湘云咬馍馍的动作停住了,眼神黯了黯。
老汉又转向沛然:“后生仔,稳重是好事。可这世道,光靠稳妥,饿死的也不少。”他叹了口气,炭火的微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动,“老汉我,在城西‘张翁茶楼’掌了半辈子灶,勉强认得些人。茶楼跑堂的老李头,前几日跌伤了腿,回家养着去了。掌柜的正愁找不到个伶俐人顶上几天,工钱日结,管两顿热乎饭。”
他浑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你们俩……识文断字,口齿也清楚,模样也周正。要是愿意,老汉我舍了这张老脸,去跟掌柜的说说,或许能成。虽不能大富大贵,好歹是个正经进项,也能遮风避雨,混个肚圆。”他顿了顿,强调道,“茶楼人来人往,南来北往的客商、走江湖的、城里的文士老爷……消息也灵通。你们不是想打听……那个‘李’什么白的踪迹吗?”
“李太白?”李沛然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
“对,对,李太白!”老汉点点头,“前些日子,茶楼里几个走江湖的汉子还高声大气地吹嘘,说在汉阳渡口亲眼见过那‘谪仙人’,一袭白衣,狂放不羁,对着滚滚江水吟诗,声震四野!说那真是‘斗酒诗百篇’,酒气冲天,诗句却像仙人撒下的明珠!听得满堂彩!那等人物,若真到了江夏,这等热闹地界,风声传得最快。”
“斗酒诗百篇……”许湘云喃喃重复,忘记了手中的冷馍,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茶楼!一个能接触信息中心的地方!这比漫无目的地碰运气强太多了!
之前的争执和对立,在“李太白”三个字和“茶楼”这个具体的希望面前,瞬间显得苍白而幼稚。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动和急切。
“张老爹!”李沛然立刻站起身,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烦请您老一定帮这个忙!跑堂打杂,我们都能干!绝不偷懒!”
“对对对!”湘云也连连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笑意,“洗碗扫地招呼客人,我们学得快!”
张老汉看着两人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急切的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他慢悠悠地点点头:“成吧。雨小些,老汉带你们过去。记着,少说,多看,多听。茶楼里,水深。”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湘云,“尤其管住嘴,莫提你那‘秘方’,也莫显摆那些……古怪东西。”他又看了一眼沛然,“遇事,莫强出头。”
“明白!多谢老爹!”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感激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滂沱大雨终于渐渐转弱,成了淅淅沥沥的愁雨。张老汉撑着破伞在前头带路,踩过泥泞不堪、污水横流的狭窄街巷。许湘云和李沛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湿冷的麻布衣裳紧贴着皮肤,每一步都溅起冰冷的泥点。
转过几个逼仄的街角,一阵混合着劣质茶末、蒸腾水汽、汗味以及某种油腻食物气息的味道,随着隐约传来的嘈杂人声扑面而来。一座两层高的木构建筑出现在眼前。楼体陈旧,木头被岁月侵蚀出深褐色的纹理,瓦檐低垂,悬挂着一块风吹日晒得有些发白的木匾,上面是三个朴拙有力的大字——“张翁茶楼”。
门口湿漉漉的台阶上,蹲着几个缩着脖子避雨的闲汉和苦力。堂内更是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肩搭汗巾,托着沉重的木盘,在粗木桌椅间灵巧地穿梭,吆喝声此起彼伏:“好嘞!阳羡新茶一壶——”、“客官您慢用!蒸饼马上到——!”茶客们三三两两,有布衣短打的贩夫走卒,大声谈论着米价船费;也有穿着体面些的商贾,压低声音交换着行市消息;角落甚至坐着几个长衫文士模样的人,面前摊着书卷,却也不时抬眼扫视四周。
空气闷热而浑浊,茶味、汗味、食物的味道、劣质熏香的味道,还有雨天木头散发出的淡淡霉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属于底层市井的独特生命力。
张老汉领着他们,避开忙乱的伙计,径直走向柜台。柜台后站着个精瘦的中年人,穿着半旧的绸布褂子,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眉头紧锁。这便是掌柜的张贵。
“贵掌柜。”张老汉赔着笑,微微躬身。
张贵抬眼,精明的目光在老汉身后的沛然和湘云身上快速一扫,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尤其在湘云脸上停留了一瞬,显然对她一个年轻女子来跑堂有些疑虑。“老张头,这俩……就是你说的远房侄儿侄女?”他声音干涩,没什么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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