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老汉忙点头,“老家遭了水,活不下去了,来投奔。都识得几个字,手脚也勤快。您看,跑堂的老李头伤了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识字?”张贵打断他,眉毛挑了挑,目光落在李沛然身上,“会记账算账吗?简单的。”
“会!”李沛然立刻挺直背脊,抓住机会,“简单的流水账目,学生……呃,我,能应付。”他差点又带出“学生”的现代自称。
张贵的目光又转向许湘云,带着明显的挑剔:“女娃子……跑堂?端茶送水,抛头露面,行吗?别毛手毛脚冲撞了客人。”
许湘云压下心头的不适,学着之前看到的唐人女子模样,微微低头福了一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顺:“掌柜的放心,我能干。洗碗扫地,招呼女客,都使得。”
张贵没立刻答应,手指在油腻的柜台上敲了敲,像是在掂量货物的成色。堂内喧闹的人声浪一样涌来。就在这时,靠近门口一张桌子爆发出一阵粗豪的大笑,几个敞着怀、露出古铜色胸膛的船工模样汉子正唾沫横飞地高谈阔论。
“嘿!你们是没瞧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拍着桌子,震得茶碗叮当响,声音洪亮得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就前几日,在汉阳渡口!那场面!老子跑船二十年,头回见!”
同桌的人催促:“王老五,别卖关子!快说,见着啥了?”
那王老五灌了一大口粗茶,抹了抹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兴奋红光:“谪仙人!李太白!真真的!”他刻意压低了点声音,却依旧清晰传到柜台这边,“一袭白袍,跟雪似的!就那么站在江边大石头上,风吹得那袍子呼呼的,人却站得笔直!手里提着个硕大的酒葫芦,仰头就灌!好家伙,那酒香,隔老远都闻得见!”
他模仿着当时的场景,手舞足蹈:“灌完酒,对着那滚滚长江水,就开吟!那声儿,清亮得跟鹤唳似的,穿透风雨!念的什么……‘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不对不对……好像有‘朝如青丝暮成雪’?反正好听!听得老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旁边围了好些人,鸦雀无声,全听傻了!”
“真有那么好?”有人不信。
“骗你是孙子!”王老五急了,“后来听旁边一个摇扇子的读书人说,那李太白,当场吟了十几首!篇篇都是金珠子!真真儿是‘斗酒诗百篇’!那气派,啧啧,不愧是天上贬下来的仙人!”他咂咂嘴,一脸回味无穷,“听说……他下一站,就要来咱们江夏!指不定,也要登那黄鹤楼!”
“斗酒诗百篇……”李沛然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他下意识地看向许湘云,只见她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一层红晕,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消息!如此确凿、如此生动的消息!就在这嘈杂混乱的茶楼里,毫无征兆地撞入了他们的耳朵!黄鹤楼!他真的要来!
张贵显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喧哗,他瞥了一眼瞬间激动得有些失态的两个年轻人,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把这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的反应。他重重咳嗽一声,拉回两人的注意力。
“行了!”张贵不耐烦地一挥手,算是拍板,“看老张头面上,留下试试。先说好,工钱按天算,管两顿糙米饭,工钱日结十个铜子儿。试用三天,手脚不麻利,嘴不严实,或者惹了客人不高兴,”他目光严厉地在两人脸上扫过,“立马走人!听见没?”
“听见了!多谢掌柜的!”李沛然和许湘云异口同声,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十个铜子!两顿饭!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站到了信息洪流的岸边!李白,斗酒诗百篇的诗仙,正乘着长江的风浪,朝着黄鹤楼,朝着他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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