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中,几瓣蒸得微微发黄的莲房静卧,荷叶清香混合着鱼鲜肉香,丝丝辛烈之气挑逗着味蕾,形态别致,香气诱人。
突如其来的美食和一位清秀小娘子的温言软语,让紧张的气氛为之一缓。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张才子看了看碗中物,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许湘云,冷哼道:“吃食?我等在论诗!”
“诗酒文章,本是一家。”许湘云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方才听闻诸位评诗,小女子虽不懂,却也听出诸位推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真趣。恰如这碗中之物,取莲房之形,藏鱼鲜之味,借荷叶之清芬,火候到时,自然鲜甜满口。若过度调味,反失其本真。做菜如此,作诗……或也同理?”
她巧妙地将李沛然方才“斧凿痕迹过重”的评论,用烹饪之道委婉地复述了一遍,并抬出了李白(虽未指名)的诗句来佐证,一下子戳中了要害。
那张才子一时语塞。旁边几人已是忍不住好奇,伸箸品尝。一尝之下,眼睛顿时亮了。鱼肉鲜嫩弹牙,带着莲子的微苦回甘和茱萸的丝丝热意,口感层次丰富,的确清新脱俗。
“妙啊!此物滋味甚是新奇!”
“嗯,清香满口,确有天然之趣。”
赞誉之声一起,方才的火药味顿时消散大半。李沛然抓住时机,再次向张才子拱手,语气诚恳:“在下李沛然,方才确是唐突了。张兄诗作格律精严,在下佩服。只是觉得,若情感再澎湃些,或更近谪仙人之风。”他顺势又捧了一下对方可能追求的李白风格。
张才子面色稍霁,就着台阶哼了一声,算是揭过。胡管事见风波平息,贵客们注意力都被美食吸引,也不好再发作,只狠狠瞪了李沛然和许湘云一眼,嘟囔着走开。
危机暂时解除。许湘云悄悄拉过李沛然,低声道:“快走。”
两人挤出人群,迅速离开“望江楼”,直到转入一条僻静巷弄,才停下脚步,相视一眼,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险……”李沛然长吁一口气,擦了下额角的汗,“多亏你了,湘云。你那道菜……真那么神奇?”
“饿了吧?给你留了点。”许湘云从袖中变魔术般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正是一小块“莲房鱼包”,“赶紧吃,压压惊。后厨差点保不住,还好前堂闹得是时候。”
李沛然接过,咬了一口,疲惫的脸上顿时露出惊艳的表情,含糊道:“唔!好吃!这要是能卖……”
“别提了,”许湘云苦笑,打断他,“新来的胡管事凶得很,差点把我直接撵走。这差事怕是悬了。”
李沛然闻言,笑容也敛去了。许湘云的工作是他们目前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他叹了口气:“都怪我,太沉不住气。今日什么消息都没探到,反而差点惹祸。”
“也不算全无收获。”许湘云安慰他,眼睛亮了亮,“至少证明了,你的诗词眼光没错,我的菜……似乎也挺对这里人口味的。”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我刚才端菜出来时,好像听到那几位才子闲聊,提到过几天在什么……‘南湖’边上,好像有位从蜀地来的大人物要设宴?他们言语间很是兴奋向往。”
“蜀地来的大人物?”李沛然精神一振,“莫非……?”
就在此时,巷口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几个刚才在食肆见过的、衣着鲜亮的家丁模样的人探头探脑,似乎在搜寻什么。其中一人指着他们的方向,喊道:“那边!那两个外乡人,站住!”
两人心中同时一紧。
李沛然下意识地将许湘云护在身后,低声道:“不是已经了结了吗?怎么又追来了?”
那群家丁迅速围拢过来,为首一人打量着他俩,语气倒不算凶狠,反而带着几分探究和不确定:“你二人,可是刚才在望江楼论诗、献菜的那对兄妹?”
李沛然和许湘云警惕地看着他们,没有答话。
那家丁见状,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在两人眼前一亮。
那似乎是一份做工精致的拜帖,封面上是一个陌生的徽记。
“我家主人有请,”家丁说道,目光尤其在李沛然脸上停留了片刻,“想请郎君……过府一叙。”
主人?那位主人?是因诗论,还是因菜肴?是福是祸?方才食肆里的风波不是已然平息了吗,为何又特意派人来寻?而且目标似乎明确指向了李沛然?
李沛然与许湘云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心头刚刚落下的巨石再次悬起,而且比之前更高,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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