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城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江涛,将许湘云和李沛然这对异世来客深深卷入。几日下来,凭借许湘云在“张氏食肆”帮厨的微薄收入,以及李沛然偶尔在茶楼与人论诗换得的几文赏钱,两人总算在城西一处简陋的租赁小屋暂时安身。然而,大唐的铜钱沉重,花销却如流水,现实的窘迫像一张无形的网,时刻缠绕着他们,让那追寻诗仙的宏大梦想,在柴米油盐面前显得有些不切实际的飘渺。
这日午后,阳光炙烤着青石板路,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许湘云站在食肆后院那方狭小的厨房里,看着眼前有限的唐代调料——豉、酱、盐、梅、茱萸、姜、蒜,以及一些本地常见的豚肉(猪肉)和时蔬,眉头微蹙。食肆生意清淡,张翁虽是和善,却也难掩愁容。一直这样下去,莫说寻找李白,便是维持生计也成问题。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盘旋数日,此刻愈发清晰。她想起昨日与李沛然逛东市时,看到有胡商在售卖一种价格相对低廉、本地人却甚少问津的肉类——羊杂。唐人食羊,多取上好羊肉,这些下水之物,富贵人家不屑一顾,贫苦百姓又嫌其腥膻,难以料理,故而价格极贱。
“或许……可以试试那个。”许湘云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现代灵魂独有的、敢于挑战既定规则的光芒。她向张翁赊了些钱,又拉着李沛然做“苦力”,几乎跑遍了东市,才将所需的羊杂、以及一些能找到的香料如茱萸、花椒、姜蒜等备齐,甚至还秘密购入一小坛价格不菲的、被唐人称为“醉仙醪”的浊酒,这花去了他们近半的积蓄。
“湘云,你确定这……东西,能行?”李沛然看着木盆里那些颜色深沉、气味独特的羊杂,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脸上写满了怀疑。他饱读诗书,对于这等“下脚料”,潜意识里带着文人式的轻微抵触。
许湘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同样存在的不确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相信我,沛然。在我们的时代,这可是风靡大街小巷的美味。关键在于如何去腥增香,化腐朽为神奇。” 她没有说出的是,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跨越千年的饮食智慧,能否撬动这大唐江夏的市井味蕾。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小院一角临时垒起的灶台成了许湘云的战场。她指挥着李沛然打来井水,反复清洗、揉搓羊杂,去除黏液和异味。又将羊杂放入冷水锅中,加入姜片、茱萸一同煮沸,撇去浮沫,进行初步的焯水去腥。
李沛然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他从未想过烹饪一道食物需要如此繁复的工序。他看着许湘云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那双在烟熏火燎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心中那点疑虑渐渐被一种混合着敬佩与心疼的情绪取代。他这个来自未来的女友,似乎总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韧性。
焯好水的羊杂被捞出,用清水冲洗干净。许湘云另起一锅,将带来的那坛“醉仙醪”倒入少许,再加入足量的清水,放入姜块、蒜瓣、花椒,以及她用布包包好的、自制的简易香料包(内含捣碎的茱萸、橘皮等)。最后,她才将处理好的羊杂尽数放入锅中,盖上削薄的木锅盖,转为小火慢炖。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许湘云抹了把汗,对李沛然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让时间和火候,来完成魔法的最后一步。”
时间在柴火的噼啪声中缓慢流淌。起初,锅中并无异样。但随着小火持续舔舐锅底,一股奇异的香味开始一丝丝、一缕缕地渗透出来。那不再是令人掩鼻的腥膻,而是一种复合的、醇厚而霸道的香气。酒香去尽了最后的残余腥气,并与油脂、香料在高温下发生了奇妙的反应,演化成一种勾人食欲的浓烈肉香,其间又夹杂着花椒的麻、茱萸的辣意,层次分明,诱人深探。
这香气越来越浓郁,逐渐盖过了食肆里原有的饭菜味道,如同无形的触手,不仅弥漫了整个后院,甚至飘过矮墙,钻到了前堂,最终,顽固地飘向了人来人往的街道。
李沛然早已忘记了之前对食材的嫌弃,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味道……好奇特,闻着就让人觉得饿。”
连一向稳重的张翁也被惊动,循着味道来到后院,惊讶地看着那口咕嘟作响的陶锅:“许小娘子,你这是……煮的何物?怎地如此异香?”
就在这时,食肆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只见五六个穿着短打、敞着衣襟的汉子大大咧咧地走进了食肆,为首一人,身材粗壮,面带横肉,腰间挎着一把解腕尖刀,正是昨日在东市与李沛然因问价发生过口角的那个肉铺泼皮,王五。
王五一脚踢开挡路的条凳,声音洪亮,带着市井特有的蛮横:“张老儿!你这店里是藏了什么山珍海味?这香味,把爷几个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快端上来让爷尝尝鲜!”
张翁脸色一变,连忙上前,陪着笑脸:“王五哥说笑了,小店……小店哪有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些寻常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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