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上使人愁’,此句气象虽阔,然终觉意蕴浅薄,不及前朝谢朓‘余霞散成绮’之精妙。”一位青衫文士摇头晃脑地点评道。
另一人反驳:“不然,此句即景抒情,愁绪浩渺,正合江上之景,何来浅薄之说?”
李沛然心中一动。这首官员的诗他毫无印象,想必在历史长河中并未留下痕迹,但争论的焦点在于写景抒情的境界。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机会来了。他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加入谈话,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二位兄台请了。在下以为,评诗论句,或可不必拘泥于前人。谢朓之句精工绮丽,如画如绣;而‘烟波江上使人愁’,虽直白,然其妙处在于将个人愁绪投射于无垠江波,愁便有了形态与重量,弥漫天地之间。所谓‘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着我之色彩’,或许便是此意。”
他这番话,半文半白,却巧妙地引用了王国维《人间词话》中的观点。在这个时代,这无疑是新颖而深刻的。
邻桌的文士们果然被吸引,纷纷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这个衣着普通、面生的年轻人。那青衫文士沉吟片刻,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有我之境’……兄台此论,颇为新颖,不知出自何典?”
李沛然微微一笑,拱手道:“偶感而发,让诸位见笑了。在下李沛然,初至江夏,方才听闻诸位高论,一时心喜,冒昧插言,还望海涵。”
他态度谦逊,言之有物,瞬间赢得了文士们的好感。几人互相通了姓名,便热络地交谈起来。李沛然凭借着远超这个时代的文学鉴赏力,以及对唐诗发展脉络的“先知”,每每发言,都能切中肯綮,既不过分惊世骇俗,又总能给人以启发。很快,他便与这几人相谈甚欢,话题也从诗词本身,延伸到了江夏的文坛轶事、风流人物。
而这一切,都被柜台后的张翁看似无意,实则尽收眼底。
天色渐晚,茶客陆续散去。李沛然与许湘云也准备结账离开。就在这时,一个伙计走过来,恭敬地对李沛然说:“这位郎君,我家东主有请内室一叙。”
李沛然与许湘云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来了。
两人跟随伙计穿过堂后一道小门,来到一间雅致静谧的内室。室内书香弥漫,四壁皆是书架,上面堆满了线装书卷。张翁正坐在一张茶台后,亲手烹茶,见他们进来,含笑示意他们坐下。
“李小友方才在堂前一番高论,老朽偶有所闻,深感佩服。”张翁将两杯清茶推到他们面前,目光温和却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小友见解独到,非寻常读书人可比。不知二位从何而来,到江夏是游学,还是访友?”
李沛然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保持镇定,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答:“回张翁,晚辈与内子来自巴蜀,家中经营些小生意。此次出来,一是游历山水,增长见闻;二来,晚辈素来仰慕诗酒风流,听闻谪仙人李太白好游历,或曾在江夏盘桓,心生向往,故而也想碰碰运气,看能否得闻仙踪。”他半真半假,将寻访李白的目的置于游历之后,显得不那么突兀。
张翁闻言,捋须轻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李太白?确是名动天下的奇才。不过,此君行踪如浮云野鹤,难觅其迹啊。”他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巴蜀确是出人才的好地方。听小友口音,似乎与寻常蜀音略有不同,尊夫人这手烹饪奇技,老朽在江夏活了六十载,亦是闻所未闻。方才‘回味轩’的刘掌柜还特意跑来,激动地跟我说他得了一位天上下来的厨神呢。”
许湘云心中一震。这老者的消息竟如此灵通!他们上午才在回味轩站稳脚跟,他下午便已知晓,还精准地找到了他们。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茶楼老板能做到的。
室内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炭炉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沸腾声,更衬得一片寂静。
李沛然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他知道,简单的托词恐怕已无法搪塞过去。这位张翁,绝非等闲之辈。
张翁将他们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却不紧不慢地又为他们续上一杯茶,缓缓道:“二位不必紧张。老朽在这江夏城,开了几十年茶楼,别无长处,就是见过的人多,听过的事多。江海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有些事,看似不合常理,或许只是源于一个不为人知的‘机缘’。”
他特意在“机缘”二字上微微一顿,目光深邃地看向李沛然和许湘云,仿佛能穿透他们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直抵他们灵魂深处那个最大的秘密。
“老朽别无他意,只是觉得与二位投缘。”张翁的笑容依旧和煦,话语却重若千钧,“江夏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欲在此地寻人寻事,光靠碰运气可不行。或许,老朽能略尽绵薄之力。只是不知,二位寻找李太白,究竟所为何事?这背后,又牵扯着怎样的‘机缘’?”
张翁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李沛然和许湘云心中激起巨大波澜。他知道了多少?他口中的“机缘”是否意有所指?他究竟是友是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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