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湘云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弥漫在江夏城空气中的、甜腻而浮躁的期待给腌入味了。
“明日,明日‘谪仙’李青莲便要路过我江夏了!”
这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短短半日间便席卷了全城。茶肆酒坊,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这个名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憧憬与狂热。就连她所在的这间“张氏食肆”,今日的客流也明显躁动了许多,点菜时心不在焉,话题总是不自觉地拐到那位即将驾临的诗仙身上。
“听说李太白斗酒诗百篇,风采卓然,非俗世人物!”
“若能求得他一字半句,便是千金不换啊!
许湘云端着刚出锅的“改良版剁椒鱼头”,小心地避开几位激动得手舞足蹈的食客,将粗陶大碗稳稳放在桌上。热油激发的辛香猛地窜起,却似乎压不住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关于“诗与远方”的亢奋。她回到灶间,看着正对着几根青菜发愣的李沛然,压低声音:“听见没?全城总动员,迎接你家偶像。”
李沛然抬起头,脸上没什么喜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严肃。他放下菜叶,指尖沾着水渍,在粗糙的木案上无意识地划拉着。“消息传得太快,太广了,湘云。这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李白啊,顶流中的顶流,有这影响力不奇怪吧?”
“不,”李沛然摇头,“按照我们之前从张翁和零星信息里拼凑出来的,李白此行应是相对私密的访友,而非公开的巡演。如此大张旗鼓,像是……有人故意在煽风点火。”
他眉头紧锁。这几日,他凭借超越时代的诗词鉴赏眼光,确实在江夏城的文人小圈子里混了个脸熟,但也仅止于“那个点评颇犀利的李郎君”,远未到能接触核心信息圈的程度。这突如其来的、全民性质的“预告”,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历史的细节在千年之后早已模糊,他无法判断这是原本就该发生的一幕,还是他们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已经轻轻扇动了翅膀。
许湘云擦了擦手,凑近些:“你的意思是,有人搞鬼?那个崔明远?”自从上次在诗会上,李沛然无意间抢了那位崔家公子风头后,对方阴鸷的眼神就让她印象深刻。
“不确定。但他嫌疑最大。”李沛然深吸一口气,“如果是他,他想做什么?借李白之名制造混乱,让我们在人群中难以接近?还是另有图谋?”
正在这时,食肆老板张翁撩开后厨的布帘,探进头来,脸上带着难得的红光:“李郎,许娘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迎了上去。
张翁搓着手,兴奋道:“方才几位贵客在店里用饭,谈及明日李谪仙将至,城西赵别驾家的公子,欲在明日正午于临江亭设雅集,为谪仙接风洗尘!广邀江夏城内颇具才名的年轻士子与会!”他看着李沛然,眼中满是鼓励,“老朽不才,借着几分薄面,为李郎你讨来了一张请柬!”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一份泥金帖,恭敬地递上。
那请柬做工精致,纸张厚实,隐隐透着暗香。李沛然接过,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展开一看,措辞文雅,地点、时间、事由一清二楚,落款是龙飞凤舞的“赵缙”二字。
一切看起来都无比完美,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许湘云看着那请柬,又看看李沛然凝重的神色,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这请柬,来得太是时候了,像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李沛然沉默片刻,抬头问张翁:“张翁,这赵别驾公子,为人如何?与崔明远崔公子,可有往来?”
张翁愣了一下,捋须思索道:“赵公子……家境显赫,雅好诗文,在年轻一辈中声望颇高。至于与崔公子……同处一城,年纪相仿,想必是相识的。李郎何出此问?”
“无事,随口一问。”李沛然收起请柬,对张翁郑重行礼,“多谢张翁为我筹谋,此恩李沛然铭记于心。”
张翁连连摆手:“李郎客气了!你若能在那雅集上展露才华,得蒙谪仙青眼,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老朽也与有荣焉啊!”他又叮嘱了几句明日需注意的礼仪,便喜滋滋地出去招呼客人了。
后厨里重新剩下两人。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李沛然脸色明暗不定。
“去吗?”许湘云问。
“去。”李沛然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他将那泥金请柬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攥着一把双刃剑,“龙潭虎穴,也要去。这是我们目前能接触到李白最直接、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我总觉得这像是个圈套。”
“就算是圈套,饵也太诱人了。”李沛然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但我们不能按他们的剧本走。湘云,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次日正午,临江亭。
此亭建于江畔高崖之上,飞檐斗拱,视野极佳。凭栏远眺,但见长江如练,烟波浩渺,远处帆影点点,水天一色。亭内及周围空地上,已布置好数十张席案,时鲜瓜果,美酒佳肴陈列其上,衣冠楚楚的士子文人三五成群,高谈阔论,气氛热烈而矜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黄鹤楼情缘请大家收藏:(m.2yq.org)黄鹤楼情缘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