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何?”那主持诗会的年长儒生忍不住追问。
李沛然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不能直接背诵李白杜甫尚未写出的惊天之作,那无异于孩童抱金过市。但他可以“引用”一些符合当下语境,又能体现他所谓“诗魂”概念,且不至于太过超前的诗句。他选择了一首王维的边塞诗,但做了极其谨慎的“转述”和“点评”。
“在下曾于旅途中,听一位隐士吟哦过两句,至今难忘。”他缓缓吟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短短十字,画面顿生。一股苍凉、雄浑、寂寥而又壮阔的边塞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喧闹的酒肆。在座诸人,哪怕未曾亲至边塞,也能从这极其简练、极其精准的意象中,感受到那种撼人心魄的力量。这力量,超越了任何辞藻的堆砌和技巧的炫耀。
席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崔明远脸上的讥诮凝固了,他张了张嘴,想挑些毛病,却发现这十字浑然天成,竟无处下口。
李沛然趁热打铁,他不说这是谁的诗,只道:“此二句,辞藻可谓极简,近乎白描。然其‘诗魂’何在?在于将那天地之浩瀚、自然之奇伟,与人之渺小孤寂,凝于这‘直’一‘圆’之间。此非技巧,乃是心胸,是眼力!窃以为,这便是能触动心魂的那‘一味’。”
他坐了下来,不再多言。有时候,点到即止,效果最佳。
寂静之后,是低低的、继而热烈的讨论声。
“妙啊!真乃神来之笔!”
“这是何人所作?为何从未听闻?”
“李郎君高见!以此论诗,别开生面!”
那年长儒生抚掌赞叹:“李郎君此论,深入浅出,切中要害!老夫受益匪浅!”几位之前对李沛然不甚在意的士子,也纷纷举杯示意,眼中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
崔明远脸色阵红阵白,他本想让李沛然出丑,没想到反而让对方借机扬了名。他冷哼一声,拂袖灌下一杯酒,眼中嫉恨之火更炽。
诗会散场时,已有数人主动与李沛然结交,交换名帖(尽管李沛然暂时没有),约定日后切磋。更重要的是,一位一直沉默寡言、坐在角落的青衫文士,在人群将散时,悄然走到李沛然身边。
“李兄方才所论,令人茅塞顿开。”青衫文士压低声音,“尤其是那‘诗魂’之说,深得我心。听闻李兄似乎在寻访谪仙李太白的行踪?”
李沛然心中一动,与许湘云交换了一个眼神,按下激动,谨慎答道:“正是。久慕太白先生风采,心向往之。”
青衫文士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某有一位友人,月前自金陵来信,提及曾在秦淮河畔,偶遇一位狂生,白衣胜雪,诗酒风流,自称‘青莲居士’,其诗才惊四座,气度非凡,与传闻中的李太白颇为相似。据说,他酒后曾言,不日将溯江而上,欲观荆楚形胜,这黄鹤楼……或许是他的必经之地。”
黄鹤楼!
这个消息,比之前所有模糊的指向都更具体,更接近!李沛然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
“多谢兄台告知!”他郑重行礼。
青衫文士摆摆手:“举手之劳。李兄非常人,他日若真能得见谪仙,或可引为一段佳话。”说罢,便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回去的路上,李沛然和许湘云都难掩兴奋。夜风拂面,带着江水微腥的气息,却让人觉得无比清爽。
“黄鹤楼……他果然会来黄鹤楼!”许湘云声音带着雀跃,“我们的方向没错!”
“嗯,”李沛然点头,但兴奋过后,一丝疑虑浮上心头,“只是,这位文士所言是真是假?即便为真,李白何时会到?我们又如何能确保在他到来的那一刻,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面对的,依然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但无论如何,今夜的诗会,他们不仅初步站稳了脚跟,更得到了一条极具价值的线索。希望的曙光,似乎已穿透江夏的烟波,隐约可见。
就在他们转过一个街角,即将回到住处的小巷时,暗影里,突然闪出几条黑影,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身形熟悉,不是崔明远又是谁?他脸上再无席间的文人风度,只剩下阴沉的怒意。
“李沛然,”崔明远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冰冷,“你以为,凭着几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歪诗,就能在江夏城耀武扬威了?”
李沛然心中一凛,将许湘云护在身后。他没想到,崔明远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月光下,崔明远身后的几条黑影,缓缓逼近,手中似乎握着短棍之类的物事。刚刚在诗会上赢得的一线转机,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所笼罩。
这条寻仙之途,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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