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夏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笼罩。雨水沿着瓦檐倾泻如注，在青石板上砸开无数水花，街上早已不见行人，唯有更夫模糊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显得遥远而凄凉。
许湘云闩上食肆最后一块门板，将风雨隔绝在外，店内昏黄的油灯下，她和李沛然对坐，脸上却没有平日劳作后的松弛。
“打听到了，”李沛然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蘸着茶水在桌上划动，“城西那个废弃的漕运码头，最近确实有些生面孔出入，行事诡秘。张翁暗示，那里可能和私盐或者……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有关。”
许湘云心头一紧：“崔明远把见面地点定在那里，果然没安好心。”白天，崔明远的一个仆从趾高气扬地送来口信，邀李沛然雨夜于城西码头一叙，美其名曰“以诗会友，前嫌尽释”。这拙劣的陷阱，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
“鸿门宴。”李沛然吐出三个字，眼神却异常坚定，“但这也是个机会。他一直像条毒蛇藏在暗处，我们防不胜防。不如趁此机会，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若能拿到他某些把柄，或可一劳永逸。”
“太危险了！”许湘云反对，“我们势单力薄，那地方又偏僻……”
“所以我没打算单刀赴会。”李沛然嘴角勾起一丝属于现代人的狡黠，“我请张翁帮忙，雇了两个身手不错的护院，会提前埋伏在码头附近。另外……”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用油纸包裹严实的物事，“你记得我之前淘换来的那些硝石和硫磺吗？我试着做了几个‘小玩意儿’，声音很响，关键时候能吓唬人，制造混乱。”
看着那其貌不扬的小包裹，许湘云知道劝阻无用。穿越以来的种种，早已让他们明白，在这个时代，一味退缩只会让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她深吸一口气：“好，但你得答应我，事不可为，立刻撤退，安全第一。”
子时初刻，雨势稍歇，但乌云依旧低压，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水汽。城西废弃码头，残破的木板在脚下发出“嘎吱”呻吟，几艘破船的骨架歪斜在淤泥里，像搁浅的巨兽骸骨。江风裹挟着寒意吹来，李沛然紧了紧身上的蓑衣，按捺住加速的心跳，一步步走向约定地点。
码头中央的空地上，孤零零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映出崔明远和他四个膀大腰圆家丁的身影。崔明远穿着一身锦袍，外罩避雨的斗篷，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
“李兄果是信人，雨夜仍准时赴约，佩服。”崔明远拱拱手，语气轻佻。
李沛然停下脚步，保持安全距离：“崔公子有何指教，不妨直说。”
“指教不敢当。”崔明远踱步上前，目光阴冷，“只是好奇，李兄这等‘才华’，究竟师从何人？来自何方？为何偏偏与我崔明远过不去？”
“山野之人，无师自通。至于过不去，”李沛然冷笑，“一直是崔公子在处处为难吧？”
“牙尖嘴利！”崔明远脸色一沉，“我查过，江夏乃至周边州县，根本没有你这号人物！还有那个许湘云，厨艺古怪，言行更怪！你们二人，莫非是逃奴？还是……妖人？”他最后一个字压得极低，带着恶毒的揣测。
李沛然心念电转，知道对方是在诈他，同时也惊异于崔明远的调查。“崔公子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我等不过是求活的升斗小民。”
“求活？”崔明远嗤笑，“那就该懂得低头！识相的，交出你们那些新奇菜谱和诗词的来历，然后滚出江夏城，否则……”他眼神一厉，身后四个家丁同时上前一步，面露凶光。
埋伏在暗处的两名护院似乎察觉气氛不对，微微骚动。其中一人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在寂静的雨夜里发出清晰的“咔嚓”声。
“有埋伏？”崔明远脸色一变，旋即狞笑，“好啊！李沛然，你果然留了后手！可惜……”他猛地一挥手，“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四名家丁如狼似虎地扑来。与此同时，码头周围的破船和杂物堆后，竟然又闪出七八条黑影，明显是崔明远预先埋下的更多人马！李沛然心头一沉，他低估了崔明远的狠毒和准备。
两名护院悍然迎上，与对方缠斗在一起，但寡不敌众，瞬间落入下风。
混乱中，一名家丁突破护院的阻拦，挥拳直击李沛然面门。李沛然凭借穿越后锻炼出的反应侧身躲过，顺势将藏在袖中的一个小型“响炮”砸向对方脚边。
“嘭！”一声不算震耳却极其突兀的爆响在雨夜里炸开，伴随着一小团火光和硝烟。
那家丁吓得怪叫一声，连连后退。其他打手也被这闻所未闻的动静震慑，动作一滞。
“妖法！他果然会妖法！”有人惊惶大喊。
崔明远也是脸色发白，但贪婪和狠戾压过了恐惧：“怕什么！装神弄鬼！一起上，他只有一个人！”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李沛然又丢出两个响炮，试图制造更多烟雾和混乱，寻找突围的缝隙。然而，对方人数太多，很快又围拢上来。一名护院已被打倒在地，另一人也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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