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此浅白俚俗之句,竟能……”他喃喃自语。
“正是因其浅白,方能跨越千年时光,触及每一个离人之心。”我适时接口,“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无论身处何地,只要见月思乡,便能想起这四句诗。诗之生命力,有时不在辞藻之华丽,典故之深奥,而在其情之真,其感之普世。后世有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或许正是对您这种返璞归真之作的最高赞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白反复咀嚼着这十个字,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有星火在其中点燃。他猛地一拍栏杆:“妙!妙极!此言深得我心!小子,你……”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你之所言,确与我平日所闻大不相同。角度刁钻,却往往直指核心。你且随我来,今日这酒,当与你对酌!”
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在楼内一处可览江景的雅座坐下,吩咐张甘重新置办酒菜。之前的疏离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等的、探讨式的热情。他不再称我“小子”,而是开始以“小友”呼之。
我们的话题从诗词歌赋,渐渐延伸到天地山川、人生际遇。我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时而引用一些经过时间检验、却尚未在这个时代出现的文学观点,时而描述一些这个世界不曾有的“海外奇谈”(实则是现代地理或科学常识的包装)。李白听得时而拊掌大笑,时而凝神沉思,不时提出诘问,思维之敏捷,联想之丰富,让我这知晓后世信息的人也必须全力应对,才能跟上他的节奏。
酒过三巡,夕阳已将江面染成金红。黄鹤楼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巍峨而神秘。
李白带着几分醉意,指着那渐渐沉入地平线的落日,问道:“小友,你观此落日,像什么?”
我望着那轮巨大的、失去了刺眼光芒的红日,以及被它染得瑰丽无比的云霞江水,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浮现:“像一枚即将沉入江底的、巨大的朱砂印章,正在为今日这幅名为‘楚天’的画卷,钤上最后的印迹。”
李白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放声长笑,笑声在暮色中的黄鹤楼上回荡,惊起了几只归巢的倦鸟。“朱砂印章!好!好比喻!不落窠臼,奇思妙想!小友啊小友,你肚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这般有趣的见识?”
笑罢,他站起身,衣袂在江风中飘飞,真如欲乘风归去。他看着我,目光深邃:“今日与你一席话,快哉!然我明日便要离开江夏,顺江而下,往那荆楚深处,去探一探云梦泽,访一访屈子遗踪。”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邀请:“我观你非池中之物,留在此地,未免可惜。这天地浩渺,诗酒无边,可愿……随我同游一段?”
我的心猛地一跳。拜师的关键契机,就在眼前。然而,就在我准备开口应答之际,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与呵斥声。只见数名身着官服、腰佩兵刃的差役,正与楼下的酒保交涉,目光不时锐利地扫向楼上我们所在的方向。
张甘脸色微变,快步走近,在李白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白的眉头微微蹙起,方才的洒脱不羁收敛了几分,他看向我,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小友,”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凝重,“看来,我们的江夏之聚,未必能如此轻易了结。这些官差,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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