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谪仙搁笔处,一语惊天人
江风带着水汽和远方市集的喧嚣,掠过黄鹤楼的飞檐,轻轻拂动着崔颢诗壁前那一袭白衣。李白独立于壁前,身形挺拔如孤松,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他手中并无笔,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整个喧嚣的世界都与他隔了一层无形的纱。那面记载着崔颢千古绝唱的墙壁,此刻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这位诗仙与他的创作欲之间。
我混在围观的人群中,心脏却不合时宜地擂鼓。来了,历史性的一刻——“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李白因崔颢诗而搁笔的典故,此刻正活生生在我眼前上演。周围有低声的议论,有惋惜的叹息,更有对壁上那首《黄鹤楼》的由衷赞叹。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那沉默的白衣身影上,期待着他能打破这沉默,又似乎明白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赞誉。
机会!这是我唯一能接近他,撬动历史轨迹的支点!紧张让我的掌心沁出汗水,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莽撞,不能像个狂热的粉丝,必须与众不同,必须……击中他此刻内心最深处的那一点。
就在李白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袍袖微动,似乎准备转身离开的刹那,我向前踏出了一步。这一步,仿佛踏出了我熟悉的时空,踏入了盛唐诗歌的洪流中心。
“先生非不能道,乃是不忍道破此间空茫之境尔。”
我的声音不高,但在一种屏息的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话语脱口而出,带着我那个时代对这首诗、对这个典故的无数解读凝聚成的一点灵光。
李白即将转过的身形顿住了。
他缓缓回身,那双闻名千古的眼睛望了过来。那眼睛里没有怒意,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有一丝尚未完全从诗意中抽离的迷蒙,以及迅速升腾起的、极其锐利的探究。他的目光像一道光,瞬间将我锁定,周遭的人群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
“哦?”一个单音字节,从他口中吐出,却带着千钧之力。“小友何出此言?”
压力如山般袭来。我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我是被他视为妄人嗤之以鼻,还是引为可论之友。我努力维持着镇定,拱手一礼,姿态不卑不亢:“小子孟浪,打扰先生雅兴。只是见先生伫立良久,神游物外,非是技穷,反倒是神思已与这江、这楼、这白云千载融为一体。崔司勋之诗,写尽了鹤去楼空、白云悠悠的物是人非,已是登高怀古的极致。先生若再动笔,无论辞藻如何华美,立意若不能超脱‘怀古’之窠臼,终是落了下乘。故而先生不言,非不能言,乃是敬此诗,亦是敬此境,更是在寻觅……超越此境的一线天光。”
我一口气说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番说辞,混杂了后世文人千百年来对李白此刻心理的揣度,以及现代文学理论中关于“影响的焦虑”的一点影子。我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是否足够惊世骇俗。
李白眼中的迷蒙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盛的光亮,那是一种遇到了有趣谜题、听到了新奇见解的光芒。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让周围光线都为之一亮的弧度。
“超越之境?一线天光?”他重复着我的话,向前走了两步,离我更近了些,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墨香与酒气的味道,“你这番见解,倒是……新鲜。世人皆道我李白狂傲,见崔颢诗而怯笔,却无人言我‘不忍’、‘敬之’。你,很有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群,显然不喜被如此围观,便对我做了个手势:“此间喧嚷,非论诗之地。小友可愿移步,共饮一杯?”
我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努力让表情看起来只是恰到好处的荣幸:“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我们并未走远,就在黄鹤楼侧畔一处临江的露天酒肆坐了下来。酒旗招展,江风扑面,远处舟楫往来,视野极佳。李白似乎常来此地,酒保不需吩咐,便熟稔地送上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
他亲自为我斟满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粗陶碗中荡漾。“来,先饮此杯,再论诗道。”他自己先仰头一饮而尽,姿态豪迈洒脱。
我学着他的样子,一口饮尽。酒液辛辣醇厚,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粗粝感,一股暖流从喉咙直坠丹田,倒是驱散了几分紧张。
“小友,”李白放下酒碗,目光灼灼,“你方才所言‘超越之境’,玄之又玄。诗之一道,情景交融,意象为上。崔颢此诗,情景意象已达巅峰,如你所说,怀古之情抒发殆尽。这‘超越’,又从何谈起?莫非真要凭空捏造,言及神仙鬼怪不成?”他的语气带着考较,也带着真正的疑惑。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空谈理论毫无意义,必须拿出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我略一沉吟,整理着脑海中被无数唐诗浸润过的记忆,缓缓道:“小子愚见,崔诗之妙,在于‘过去’与‘现在’的交织,鹤去楼空,白云千载,是时间的浩渺与个人的渺小。而超越,或可从‘空间’之无垠与‘未来’之虚无处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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