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以诗为剑
江风带着水汽和离别的味道,李白衣袂飘飘,立于船头,目光掠过烟波浩渺的江面,却未落在任何实处。他忽然转身,眸中不再是连日来的疏狂与戏谑,而是沉静如渊,他凝视着追至岸边的少年,缓缓开口:“你口口声声言道来自千年之后,熟知我诗,洞悉我命。然,未来之知,于我今朝何益?你若不能证其于当下,纵使万千预言,亦不过镜花水月,徒乱人意。”
岸边的柳丝低垂,仿佛也感受到了骤然凝滞的空气。李璟心中猛地一沉。连日来的诗词唱和、山水品评,甚至那些关于未来走势的隐晦暗示,似乎都在这句直指核心的诘问前,变得轻飘无力。李白要的不是一个知晓命运的旁观者,而是一个能在此刻、此地,与他产生真实共鸣的同行者。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远处江鸥的鸣叫变得异常刺耳。李璟能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他深知,这是拜师路上最关键,也最凶险的一关。若不能给出让诗仙信服的答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掠过与李白相处的点滴,以及他所了解的盛唐气象与诗仙风骨。他抬起头,迎上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眼睛,声音因紧张而微哑,却异常清晰:“先生所言极是。未来虚无,当下方真。晚辈所能证者,非预言之真伪,乃‘诗心’之共鸣。”
“诗心共鸣?”李白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是。”李璟的思绪逐渐清晰,话语也流畅起来,“晚辈熟知先生之诗,并非仅为背诵,而是曾于字里行间,感受过先生吞吐日月的豪情,仗剑去国的决绝,以及…求索不得的孤高。此心此境,跨越千年,依然能撼动我心。晚辈或许无法预演未来细节,但或许能…以先生未来之剑意,舞于当下之江湖。”
这个比喻颇为大胆,近乎狂妄。以李白未来之诗,应对李白当下之问,无异于班门弄斧。但李璟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连接“未来”与“当下”的桥梁。
李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探究。他没有斥责,也没有赞同,只是微微颔首:“哦?如何舞法?”
李璟知道,口头争辩已无意义,他需要的是具象化的证明。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江畔的一处露天酒肆。那里,几个腰佩横刀、风尘仆仆的武士正大声喧哗,饮酒谈笑,声震四野,带着一股未经雕琢的草莽豪气。
“请先生移步。”李璟引着李白走向酒肆旁一株孤零零的古槐树下,这里既能清晰地看到那群武士,又不至于打扰对方。
“先生请看那些人,”李璟低声道,“他们或许粗豪不文,但其气概,是否让先生联想到些什么?”
李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流露出兴趣。他一生好任侠,此类人物正是他熟悉且欣赏的。
李璟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知道时机已到。他沉心静气,将脑海中那首被誉为“唐人塞下曲第一”的诗篇,与眼前的情景悄然融合。他调整呼吸,用一种并不高亢,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缓缓吟道: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第一句出口,李白的眼神倏然一凝。没有繁复的辞藻,只有极致的对比——五月的暖与天山的寒,瞬间构筑起一个迥异于眼前荆楚风光的苦寒边塞之境。酒肆旁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远去。
李璟目光锁定那些武士,仿佛他们便是戍边的将士,声音渐带金石之音:“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闻柳而不得见春,将边地的荒凉与戍卒的乡思,挤压到极致。李白负在身后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李璟语调陡然扬起,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紧凑的节奏,高度概括的军旅生活,充满了张力与肃杀。那几名武士似乎也感应到这边的气氛,谈笑声不觉低了下去,偶尔投来诧异的一瞥。
最后,李璟气沉丹田,一字一句,如同战鼓擂响,直叩人心:“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斩楼兰”三字脱口而出,如同利剑出鞘,寒光乍现。那股建功立业、扫荡敌寇的雄心与勇决,沛然莫之能御。吟罢,四周一片寂静,连江风都仿佛停滞。古槐的枝叶不再沙沙作响,只有诗句的余韵在空气中铮鸣。
那几名武士先是愣住,随即,其中一位虬髯大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响,他霍然起身,虎目圆睁,盯着李璟,声如洪钟:“好!好一个‘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小子,你这诗,带劲!听得某家热血沸腾!”
他大步走来,竟不由分说,将手中那坛未曾开封的烈酒塞到李璟怀中:“某家虽是个粗人,听不懂太多文绉绉的东西,但这杀敌报国的气概,懂!这酒,请你喝了!”
说完,他对着李白也抱了抱拳,旋即与同伴们大笑离去,显然心情极为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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