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伫立在医疗中心外阴冷的暗影中，盯着指间明灭的火光。
他与M交情泛泛。
但他欠S一个人情。
S死前没提任何要求，只留下两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只能自行领会。
首先是“防弹衣…掺水了吧？”
......总不是让他去调查防弹衣流水线。
他那中弹数铁打的防弹衣都遭不住。
然后是“M的事…不是意外。”
这话语如同一颗哑火的子弹，沉甸甸地卡在他的神经里。S从不是个废话的人，这句遗言便是指向标，直指M和那场蹊跷的安全屋爆炸。
只有将此事调查清楚，还清这份人情债，他才能彻底将S从脑海中抹去。
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事件的主要人物M绝不能死。
这是他这次保护M的原因。
等到指尖的最后一点猩红燃尽，纪川迈步朝M病房走去。
时间差不多了。那三个人有什么要紧的应该也都聊完了。
纪川不紧不慢地走到M病房门前。
他的指节叩击门板的声响在冰冷的金属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三下，规律而冷硬，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容置喙。
门开了条缝，B那张带着标志性金发碧眼的脸探了出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他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略带戏谑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在纪川身上。
“稀客啊，K。” B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浮夸的惊讶，身体却纹丝不动地卡在门口，“真是…好久不见？”
纪川的目光越过B的肩膀，只捕捉到病床上一个模糊的、穿着病号服的身影，以及房间深处一片被阴影覆盖的死角。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极力压抑的紧张。
“让开。” 纪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比医疗中心的冷气还要冻人，“和你没关系。”
B的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带着点痞气，身体却像一堵墙般堵得更严实了：“这话说的，K先生。你来找我搭档的弟弟，” 他刻意加重了“搭档的弟弟”几个字，“怎么能说和我没关系呢？总得问问来意吧？”
纪川灰蓝色的眼珠微微转动，视线似乎穿透了B，精准地落在那片阴影死角上。他没有理会B的质问，直接对着病房内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M，”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不管你藏哪了，出来。”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B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碧蓝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伪装成M坐在床上的A，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搁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藏在死角阴影里的M，呼吸也停滞了一拍。
他怎么知道的？！
这个念头同时在A、B、M三人脑中炸开。
他们的伪装堪称完美，双胞胎的优势加上B的掩护，理论上天衣无缝。
B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字母级杀手，惊愕只持续了零点几秒，立刻重新堆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试图用强大的压迫感扳回局面。
他向前逼近半步，几乎与纪川鼻尖相对，属于顶尖杀手的凌厉气场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试图扰乱纪川的节奏：
“K，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 B故意拖长了尾音，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社交能力真的差到令人发指？上来就让人‘出来’，太没礼貌了吧？”
纪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B那足以让普通人窒息的压迫感只是拂面的微风。
他无视了B的挑衅，目光依旧钉死在那片阴影上，继续抛出他的筹码，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投入深潭的重磅炸弹：
“这件事，我不想在门外说，”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B，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仿佛在说“你不够格听”，然后再次聚焦到阴影处。
“但看起来，你们需要一点‘诚意’。”
“我有安全屋爆炸事件的线索。” 纪川清晰地吐出第一个关键词。
病房内，阴影里的M，心脏猛地一跳。
“还有Y枪伤的真正来源。” 第二个关键词落下。
坐在床上的A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这些，” 纪川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力，“和你正在调查的S的死，有着潜在的联系。”
他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柄出鞘即饮血的利刃，等待着猎物自己做出选择。抛出这三个爆炸性的情报点，就是他的“诚意”，也是他踏入这场谈话的“门票”。
死寂。
只有医疗仪器微弱的滴答声在背景里固执地响着。
几秒钟后，那片被阴影笼罩的死角里，传来一声极轻、极疲惫的叹息。
“咳…咳…” 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M的身影缓缓从阴影里挪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得吓人，一手扶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捂着嘴，指缝间似乎还有未擦净的血丝。他的眼神复杂地看着门口的纪川，有震惊，有警惕，还有一丝被看透的无奈和棋差一招的疲惫。
“B，” M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让他进来吧。另外，” 他目光转向门外走廊的监控探头，“处理干净。”
B狠狠地瞪了纪川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你给我等着”的意味，但最终还是侧开了身体，让出了通道。他动作利落地走开，拿出终端，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操作了几下，确保纪川到来的这段记录彻底消失。
纪川迈步走进病房，门在他身后被B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病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A立刻从病床上站起，卸下了伪装，琥珀色的眼睛像盯住猎物的猛兽，充满警惕和毫不掩饰的敌意盯着纪川。B倚在墙边，双手抱胸，碧蓝的眼睛在纪川和虚弱的M之间来回扫视，像在评估局势。
M靠在墙边，勉强支撑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看向站在房门前、银发在惨白灯光下更显冷冽的纪川：
“K先生，” M的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异常清晰，“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关于爆炸…关于Y…关于S？”
纪川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回视着他，仿佛刚才那场紧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他知道，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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