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飞速倒退的光影在商时砚眼底拉成模糊的线。
他强迫自己从那几乎将他溺毙的悲伤自责中抽离,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回溯到揍完明远之后——那个与泽克西斯,他五年未曾对话的养父、黑鹰集团现任话事人,进行的冰冷通话。
在阴影深处,他启用了特定的加密设备。
线路接通,商时砚没有任何寒暄,压抑的怒火如同实质,劈头盖脸砸了过去:“定位,和你什么关系?”
泽克西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和我的关系?当然有。但不完全是。”
他顿了顿,像在欣赏猎物落入陷阱的过程,“我只是借用他来寻找我的继承人罢了。”
借用他……寻找继承人……
商时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冰冷的逻辑链条瞬间在他脑中成型——自己行踪的暴露,并非直接源自家族追踪,而是因为他们通过定位K先生,锁定了K先生频繁出现的位置范围!
而频繁出现在K先生身边的自己,自然落入了他们的视野!
K先生每一次无法抑制的痛苦、每一次在黑暗中无声的痉挛抽搐……那撕心裂肺的折磨,根源竟是因为……他自己?!
是他商时砚,将这道无形的枷锁和痛苦,带给了K先生?!
汹涌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窒息。
K先生电话里那满是决断、守护与信任的话仍在耳边,商时砚却觉脸上挨了重重一掌,火辣辣地疼。
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K先生身边,喊着要和他一起面对敌人?
他自己,就是带来敌人、带来痛苦的灾厄源头!
这个定位到底是什么?
你们为什么能定位?
又为什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但他此刻根本不想纠缠这些细节。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急迫而微微发颤,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停止使用定位!立刻!否则,我不确保自己会对你心爱的集团做出点什么!你知道,我带走了足够多你的‘秘密’!”
泽克西斯似乎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玩味:“当然可以停止。这取决于你。毕竟一开始就是为了找你才用的…”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商时砚的焦灼,“开门见山,你母亲国度的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商时砚死死抿着唇,没有接话,他唯一的诉求就是让那该死的定位停止!
泽克西斯似乎很满意他的沉默,继续抛出诱饵:“回来。这是停止定位的条件。”
商时砚几乎要气笑了,声音冰冷刺骨:“就这一个?你房间里还缺摆设吗?”
他既讽刺对方把自己当物品,也表明如果条件只有让自己回来,自己就绝不会多做其他事,明确要求对方把话讲透彻,把所有条件都摆到明面上说。
“当然。” 泽克西斯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不过,这只是停止定位的条件。至于其他的‘绩效’…看看你要不要争取。”
商时砚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别卖关子!说!”
泽克西斯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商时砚的心上:“回来竞争,继承我的位子。作为交换,我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真相,以及——”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阻止你那个白色的恋人,在一年后死亡的方法。”
嗡——!
商时砚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瞳孔剧烈地震!
一年后…死亡?!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怒吼对方在撒谎!
可是,泽克西斯用这种精准到具体时间的谎言欺骗他,图什么?这完全没有逻辑!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一年?死亡?这么精准?你怎么确定?!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商时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颤抖。
泽克西斯突然发出一阵释怀般的、甚至带着点苍凉的笑声:“呵…你爱信不信吧。你果然和我当年真像。”
“当年我的父亲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回答的,和你也很相像。”
他的笑声渐渐停歇,语气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偏执的温情:“商时砚,我的罗斯塔姆(Rostam,波斯史诗中的英雄),你继承了你母亲所有美好的品质,并且,你与我虽无血缘关系,但你与我多么相像啊!我完全可以把你当做我和你母亲的孩子!我们,甚至都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快死的人,并且拼上所有想要拯救她!哈哈!”
泽克西斯再次陷入了那种带着疯狂回忆的呓语。
商时砚握着通讯器的手冰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沉默着,在养父那浑厚又疯癫的声音里,激烈的思想斗争如同风暴般席卷他的脑海。
一边是纪川持续的痛苦和那个悬在头顶的“一年死亡”预言,一边是重返那个他深恶痛绝的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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