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简单地向X说明了下现状。
X在屏幕那头也陷入了沉思，和纪川刚才一样沉默。
眼看几方语速加快，辩论的火药味即将重新点燃，纪川觉得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把江怜从这场口水仗里拉出来，先给他把义眼换了。
他真不想顶着个异瞳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病房里所有细微的杂音。他没有直接站队，而是换了个完全不同的角度切入：
“先思考一个问题，” 纪川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所有人，“假如——我们成功研发并实施了无伤取出定位装置的方法，你们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沸腾油锅的冰块。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激进派和保守派都愣住了。他们刚才争论的焦点是“挖不挖”、“什么时候挖”、“风险多大”，却从未深入思考过“挖掉之后，我们到底要去向何方”。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开始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这个更本质的问题。
病床上的M简直要热泪盈眶，内心疯狂拜谢各路神佛：K神！您终于出手了！
打破这片思考沉默的是视频里的X。
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神锐利起来，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爽快：“那我们就不用装了呗！直接全面反叛！掀桌子！想起来……还挺爽的。”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某种美好的画面。
“全面反叛？” 纪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我们现在不都反叛了吗？那你们现在争论的焦点又是什么？”
他抛出了一个尖锐的反问，没等别人回答，便接着往下说，语气依旧是那种气定神闲的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剖开了最残忍的现实：
“照目前的形式，如果你们的目标不是‘取出定位装置’然后解散组织，那么，”
他抬起手，指尖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这里——庇护所，或者任何一个取代旧组织的新权力中心——就会慢慢演变成下一个‘组织’。不过是形式变了，本质依旧。”
他微微偏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向了更遥远的未来，说出了更令人心悸的话：“然而，就算你们成功取出了定位装置，然后原地解散了我们这一代人……那又如何？”
“组织的根基还在，它的外部同盟还在。加上那些趋炎附势、为了追求特权甚至甘愿放弃自由与生命，也会支持组织复兴的杀手、或者其他组织内部的既得利益者……我们姑且称他们为‘残党’。只要这些土壤还在，组织彻底恢复元气，只是时间问题。”
江怜立刻激动地反驳，声音拔高：“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苟且偷生！是把这不正常的体系、这个扭曲的世界彻底推翻！这是初衷！不会变！” 她的眼神燃烧着理想主义者的火焰。
酒保大叔也沉声应和：“对！只解决我们这一代的问题，那是自欺欺人！要做，就做到彻底！斩草除根！”
屏幕里的X似乎被旁边的人拉扯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大概是Y写了什么递给她。X抬起头，眼神变得更加凝重：“Y说，如果目标是这个，那就必须连同组织及其所有外部同盟，一起干掉！不留后患！”
B立刻皱紧眉头，理性地泼冷水：“这操之过急！先不说我们根本不清楚组织的同盟到底是什么来头、体量有多大。就算知道了，以我们现在整合的力量，打得过吗？光靠我们这些人？”
A的暴脾气又上来了，拍着病床边的柜子：“那就逐个击破！先把组织自己干碎！再顺藤摸瓜，把那些狗屁同盟一个个揪出来干掉！干完这票大家原地解散！完美！”
“至于那些有复活组织心思的杂碎？”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直接告知，发现一个枪毙一个！简单高效！”
B张了张嘴，似乎想吐槽A把一场颠覆世界的战争说得跟街头斗殴一样简单粗暴。
但就在这时，一直举着手机充当人形支架的M，气息虽然虚弱，声音却异常平静地开口了：
“审判庭。”
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M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说道：“审判庭……几乎可以算是组织最核心的象征和权力枢纽。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根据我上次潜入时无意间的观察……组织调动我们、下达指令的核心系统，很可能就存在于审判庭的某个深处。那些最高权限的秘密，也许也藏在那里。”
纪川立刻点头，肯定了M的观点：“对。审判庭是打破目前僵局最直接的切入点。就算没有完整的指令系统，里面也必定藏着指向核心的关键线索。”
他灰蓝色的独眼扫过病房里每一张脸，声音沉稳而冷静，“我们先把藏在我们头顶上、发号施令的那个‘东西’——无论是系统还是人——找出来，然后……”
“解决它。”
他的声音仿佛扣动了无形的扳机。
“这样组织对杀手的直接约束力将会瞬间崩塌，陷入巨大的混乱。”
“同时，失去了组织这个枢纽和‘大脑’，其外部同盟势必也会受到沉重打击，陷入瘫痪或观望。”
纪川下结论道，语气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磨砺出的笃定，“如此，似乎可以勉强跳过你们刚才关于‘挖眼珠’利弊的无休止争论，直接进入下一步更实质性的行动——攻占审判庭，摧毁核心指令源。”
病房里一片寂静。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此刻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纪川提出的方案，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中了问题的要害，暂时搁置了无法达成共识的争议点，指向了一个更明确、更具战略意义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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