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迷宫中心的圆形平台,纪川强迫自己低下头,视线死死锁在脚下灰白色的地砖缝隙上,试图用数数来稳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混乱心跳。
一、二、三……冰冷的数字在脑中机械地划过,却无法驱散镜面反射带来的无形重压。
就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攥住了。
纪川猛地抬头,帽檐下惊疑不定的视线撞进商时砚深邃的眼眸里。
对方的手很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皮肤上,那热度烫得他——本能地想缩手。
商时砚看着他帽檐阴影下那双依旧残留着惊惶和破碎感的灰蓝色眼睛,心头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疯长。
他怎么会让他来这种地方?
他怎么会因为纪川表面上的强悍和意志力就忽略了这件事的本质——他的身体或许强悍,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如同精心烧制又布满裂痕的琉璃盏,脆弱得经不起某些特定刺激的震荡。
他那过于缜密的思维是生存的利器,却也是痛苦的枷锁,对于某些根植于潜意识的心理暗示,他几乎没有抵抗力。
再这样压抑下去,那根紧绷的弦,真的会彻底崩断的。
纪川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手腕却像被铁钳箍住,纹丝不动。
他喉结滚动,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硬邦邦的,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松手。”
“不松。”商时砚的回答斩钉截铁,反而将他的手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另一只手则抬起,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将纪川压低的帽檐往上推了推,直到能完全看清他口罩上方那双挣扎的眼睛。
商时砚的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你怕的不是镜子,是里面的人,对吗?”
纪川的瞳孔骤然缩紧,像是被窥见了最隐秘的恐惧,他猛地别开脸,视线仓皇地投向虚无的角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商时砚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纪川摇摇欲坠的心防上,“你看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我的衣服,跟我走在一起,眼神放松……甚至在我笑的时候,你嘴角也会无意识地跟着动一下。你觉得那个样子陌生极了,对吗?因为那不是你认识的‘K’。”
商时砚的话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破了纪川强行维持的所有伪装气球。
那些被他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慌乱、恐惧和对“自我”的陌生感,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上!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乱了节奏,口罩下的脸色惨白得惊人,即使隔着布料,商时砚也能感受到那份不正常的冰冷和失血感。
是的,他看到了。
镜子里那个穿着浅色卡其大衣、眼神里没有惯常的冷冽杀气、甚至在商时砚露出笑容时会无意识牵动嘴角弧度的人……那不是他!也不是纪川,更不是K!
他一直以来用鲜血、警惕和绝对理性守着的,他以为自己至少还能牢牢抓住的东西——作为“杀手K”的冰冷外壳和作为“纪川”仅存的那一点内核——就在刚才无数镜面的映照下,轰然崩塌,灰飞烟灭。
那么,“纪川”和“K”都不存在、不属于这具还在呼吸、还在运动的躯体了。
那这具躯体现在是什么?
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驱动它继续行动的原因又是什么?
逻辑的链条在脑海中疯狂地断裂、重组、又再次崩解,像失控的精密仪器在反复短路,每一次推演都通向更深沉的虚无和疯狂的死路。
自我认知的根基被彻底挖空,留下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混沌和荒谬。我是谁?我是什么?这具行尸走肉为何还在动?
“我没有。”纪川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带着一种虚弱的固执,更像是一种无力的否认,否认这让他恐惧的认知,否认这逻辑死循环带来的巨大恐慌。
商时砚看着他即便被口罩遮住大半也依旧能感受到的惨白脸色,和他眼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混乱风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不再追问,只是更紧地握住了纪川冰凉的手,力道坚定,带着不容抗拒的牵引。
“走吧,带你出去。” 商时砚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他拉着纪川,坚定地朝着记忆中出口的方向迈步。
遇到那些巨大、无法完全避开的镜面时,他就自然地侧身,用自己的身影巧妙地遮挡住大部分能映照纪川的反射区域,为他隔开那令人恐惧的影像。他的动作自然而体贴,没有刻意点破,却给予了最直接的庇护。
“别怕,K先生。” 商时砚的声音在空旷的镜面迷宫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温暖。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纪川帽檐下的侧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管镜子里的你是什么样子,那都是你。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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