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昌。”慧明长老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更深的寒意,“汝入寺时日虽短,然既动还俗之念,便需了却尘缘,亦需明晓法度。今日考校,一为验你佛理根基是否清净,二为考你世俗律法可曾了然于心。须知,僧俗有别,法网恢恢,还俗之后,言行更需慎之再慎。”他轻轻拍了拍桌上的《洗冤集录》,“此乃宋慈公心血所凝,明察秋毫之圭臬。吾等便以此书为引,考你一考。”
来了!陈文昌心头一凛,手心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是张一斌在给他打气,也是预警。
“第一问,”玄苦大师眼皮都没抬,沙哑干涩的声音如同钝刀刮过朽木,“《洗冤集录·卷三·论杀伤》有言:‘凡伤处…’其下为何?又当如何据此验看刃伤新旧、生前死后?”问题刁钻而具体,直指验伤核心。
陈文昌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昨夜通宵强记,那些拗口的文言和血腥的验尸描述早已搅成一锅浆糊。他下意识地收紧左手。掌心立刻传来规律而清晰的震动——长震一下,停顿,短震三下,再长震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简易密码!
“回…回大师,”他强迫自己稳住发颤的声音,手心感受着那无声的“摩斯密码”,口中艰难地复述,“‘凡伤处,皮肉紧缩,四畔多…多呈赤色,或青黑色者,乃生前被伤。’若…若刃伤处皮肉开阔,色白,无血荫,且骨上无…无血癊者,则为死后…假作。”他背得磕磕绊绊,额头冷汗涔涔,后背的僧衣湿冷一片。
玄苦大师捻动铁念珠的手指顿了顿,那干瘪的眼皮终于掀起一丝缝隙,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鼻子里似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默认他答对了。陈文昌刚想松一口气——
“哼!背书而已!”玄刚大师那洪钟般的声音突然炸响,震得房梁上的积尘都簌簌落下。他猛地一拍面前的黑檀戒尺,“啪”的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戒律堂内回荡,惊得陈文昌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纸上谈兵,何用之有?老夫问你!若有乡民械斗,一人被柴刀砍中脖颈,血流如注,当场毙命。另一人则被锄头击中后脑,当时昏厥,抬回家中两日后方亡!依《洗冤集录》及《大明律》,此二人致死之责,孰轻孰重?当如何论处?杀人者又当判何刑?” 他声若雷霆,问题更是复杂无比,将法理与实际案情、量刑标准糅合在一起,如同一记重锤砸下!
这完全是超纲题!陈文昌头皮发麻,手心瞬间被密集到几乎连成一片的震动覆盖!张一斌显然也急了,疯狂传递信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脑中梳理那些混乱的震动信号代表的文字,声音干涩地开口:“依…依《洗冤录》,柴刀砍颈,创口深阔,血流迅疾,此乃…立毙之要害伤,行凶者…当为故杀。而锄头击后脑,伤虽重,却非…立时毙命,需细验创口形态、骨损程度及…及有无其他隐疾促其早亡,方能定是…是斗杀、过失,抑或…他杀。若…若确系两日后死于该伤,则…则…”
他竭力组织语言,手心不断接收着提示,语速越来越快,试图用现代法医学的因果逻辑去套明代的律法框架:“…则行凶者之责,较之立毙者…或可稍轻?因…因伤后调治、体质差异皆可影响结果…然…然依《大明律·刑律·斗殴》‘斗殴杀人者,绞’…无论…无论是否立毙,致死之果既成,主犯…主犯当拟绞刑?”他越说越没底,逻辑开始混乱,声音也低了下去。冷汗沿着鬓角滑落,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荒谬!”玄刚大师须发戟张,又是一掌拍在戒尺上,震得条案上的油灯火苗都剧烈摇曳。“‘稍轻’?人命关天,岂容尔等如此含糊其辞!伤在要害与否,行凶者犯意如何,器械之别,皆在考量!那锄头击后脑,若验得颅骨碎裂,脑髓外溢,此等伤势,纵使当时未死,亦属必死之伤!与当场毙命何异?岂能轻纵!尔之见解,粗陋不堪,法理不明,更兼妇人之仁!简直…简直…”他显然气极,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斥责。
陈文昌脸色煞白,知道这题答砸了,心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擦汗,手指一动,宽大的僧袖微微滑落——
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骤然聚焦在他手腕内侧!是玄苦大师!他那双几乎被耷拉眼皮完全遮住的眼睛,此刻竟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了陈文昌因抬手而露出一小截的左手腕内侧皮肤!
那里,赫然贴着一小块近乎透明的、极其轻薄的柔性电子贴片!正是“功德盲盒机”的接收端!在戒律堂昏黄跳动的灯光下,那贴片边缘泛着极其微弱的、绝非人体肌肤应有的冷硬光泽!
陈文昌如遭雷击,全身血液瞬间冻结!完了!他猛地放下手,用袖子死死盖住手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湿透了整个后背,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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